狱头的言语中，充满了对裴恭璞，以及世家子弟的蔑视。
身为幽囚狱中狱头和狱卒，他们在这里见的最多的就是那些家世背景显赫的世家子弟。
知道这群人在外面是怎样的嚣张跋扈，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可到了这里面，不是被吓的尿了裤子，就是哭爹喊娘的求人将他们弄出去。
他们犯的那些事，也是五花八门，有些甚至可以说可笑至极。
比如调戏了更牛逼的大官亲眷，比如在言语上冒犯了自己惹不起的人，更有甚者，就是和人在教坊司里抢女人。
就像是昨天抓回来那些公子哥，犯的事竟然是辱骂当今女帝。
虽然说，他们也觉得女人不配当皇帝，更当不好皇帝。
可女帝最起码守住了长安。
在长安保卫战的时候，亲自在一线拼杀过。
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敢上战场，但佩服这种身先士卒的皇帝。
至于这群所谓的世家子弟……
呸！
都是一群垃圾。
裴恭璞被打了几个巴掌，非但没有被狱头打灭了自信和傲骨，反而耻笑道：“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自己说了什么？”
狱头将裴恭璞的脖子往后一拉，凶狠的说道：“爷说的有问题吗？”
裴恭璞冷笑一声。“你刚刚说，你若进了朝堂，会比我们做的更好？”
“那是自然，你们的那些蝇蝇狗狗，在我们看来，手段太低劣了。”
“那本……本相问你，这百姓该如何管？农忙之时，需要做什么？江南的税赋和北方的税赋有什么区别？什么时间征调徭役最为合适？”
狱头瞬间就懵了，这些东西他别说是懂了，听都没听过啊！
“本相再问你，官员的俸禄该以什么标准发放，遇到蝗灾、水灾、瘟疫、旱灾该怎么办？”
啪！
狱头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巴掌扇了过去，“不要和爷说这些，这些东西，你自己懂吗？你若是懂，百姓为什么活的这么差？”
“就是，你若是懂，我们的生活为什么会这么差？”
“不懂装懂，谁不会整几个名词啊？”
“治理国家是要还百姓富足，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怎么可能被关到这幽囚狱？”
“你说的那些，能救你的命吗？你帮你出去吗？别开玩笑了。”
裴恭璞冷笑道：“你们看到的，都是一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所以觉得整个朝堂都是一样肮脏和龌龊！”
“本相再问你们，去年的长安保卫战，若是让你们指挥，你们觉得该如何调动民夫？如何指挥军队？去哪里筹措军粮？”
狱头再次愣住，这些事情，他别说想了，听都没听过啊！
即便这件事就是去年发生的，而且他还是亲身经历者，可如何守下长安，他是真的不懂啊！
裴恭璞笑道：“你们可以折辱老夫，甚至杀了老夫，可你们要说你们比老夫强？比世家子弟强？那你们休想得逞！老夫的身体可以被你们折辱，但老夫的精神不会。”
这一刻，薛姓少女一脸错愕的看着裴恭璞，眼眸中全是崇拜和向往。
在裴恭璞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阿爷。
那位长安曾经的京兆尹。
阿爷就说过，人最重要的是精气神。
只要精气神不灭，人的灵魂就不会灭。
即便是身体受到了摧残，灵魂亦可永恒。
阿爷死了！
可阿爷依旧活在她的心中，阿爷的精神，一直支持着他。
现在，她在裴恭璞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世家家主该有的样子。
百折不挠，坚韧不拔。
啪！！
狱头扇出的耳光，打在了裴恭璞的脸上。“说的真好啊！那爷就要问一句了，你不好好的利用你脑子里的那些知识治理国家，为什么要逼宫造反呢？”
“对啊！你为什么要造反呢？你不是很能耐吗？”
“造反就造反，你连一个女人的反都没造成功，你活的窝囊不窝囊啊！”
“亏你也是右相，比起前面那位，你可差的太远了。”
“就是！白瞎了你这个位置！”
就在这时，一直害怕的不敢说话的薛姓少女，开口了。
“你们都说错了，裴相做的比以往的丞相都要好。”
“没有裴相，长安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元气。”
“没有裴相，大奉不可能安定下来，别的不说，供应长安的粮食没有断，这就是本事！”
“前两天，大康还和我们大奉签订了叔侄盟约，大奉是叔，大康是侄，双方攻守同盟，大康向我大奉朝贡。”
“换成是你们能行吗？”
“你们除了在这里欺负人，还会干什么？”
本来，裴恭璞听到前面几句，他还十分的欣慰。
可听到后面大奉与大康叔侄盟约，脸色就不太好了。
这件事，不是他促成的，是张元直做的，而且最为关键的梅花诗、精盐、骑兵都是陛下的功劳。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陛下一手促成了这件事。
而自己……
一直在拆台不说，还出言嘲讽过陛下。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该死啊！
同时，他也没有想到，原来两国结盟这件事，对于百姓而言，是这么大的事情。
竟能让一个身在教坊司的贱籍女子都如此的振奋。
自己的思想，是不是太老化了。
也许，女帝做的不错，只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对于女帝的偏见，也太大了。
狱头这次没有反驳，也动粗，而是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这句话，爷认。”
“让爷做，爷确实做不好。”
“那个叔侄盟约，确实定的漂亮。”
“展现了我大奉中原大国的威望。”
“爷佩服至极！”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他不还是反了吗？他不还是来了这幽囚狱了吗？”
“知道爷为什么要收拾他，收拾那群世家子吗？”
瞬间，裴恭璞沉默了，薛姓少女愣住了，难道说，这里面还有内情？
“因为爷看不上他。”
“当官，还是大官，不好好的想着怎么造福百姓，天天想着造反，想着自己家的那点利益。”
“陛下的摊丁入亩，爷觉得不错，世家子弟就应该和我们百姓一起纳税。”
裴恭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