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不是裴恭璞,而是刚刚那个被狱头侮辱的清秀少女。
此时的她,已经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眸中满是心痛。
“你?”
狱头一脸的冷笑,抽出腰间的皮鞭直接甩了过去。
啪……
啪……
啪……
皮鞭入肉的声音,在监狱中回荡。
可那清秀少女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一直在咬着牙关硬抗。
“叫啊!你怎么不叫啊?你不是想学狗叫吗?你叫啊?你叫了,我就放过他。”
清秀少女又忍了两鞭,此时此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皮鞭抽的支离破碎,血红的鞭痕布满了全身。
“汪!”
“汪!”
“汪!”
三声狗叫从清秀少女的嘴中喊出,两行清泪也顺着她的脸颊渐渐滑落。
“哈哈……继续叫,继续叫啊……”
正当狱头的鞭子再次挥舞之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狱头定睛一看,正是裴恭璞。
“放过她,老夫随你处置!”
狱头冷笑道:“你现在才说这话,她这顿打,不就白挨了?”
“你想要羞辱的人是老夫,她再坚持下去,才是白挨。”
“倒是聪明,不愧是当过右相的人。”
裴恭璞眼神犀利,努力想要将身子绷直,可身上的剧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处境。
虽然明知自己在绷直身子后,会被狱头更粗暴的对待,可裴恭璞并没有选择退缩。
而是强忍着身体剧痛,站直了身子,做着他平日里一直做的动作。
“呦,还是个硬骨头,即便是那帮公子哥,挨了爷的拳头,也没人能站起来,你倒是挺硬气啊!”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你东南西北风。你这样的人,老夫见多了,你的那点本事,能折磨老夫的筋骨,灭不了老夫的精气。”
听到这话,狱头彻底的笑了。
“精气?哈哈……你竟然在牢房里和爷谈精气,你是不是觉得爷不敢动你?觉得外面还会有人帮你?”
“你呀,想的太多了。人走茶凉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过吗?”
“别说你是因为造反被抓进来的,就是你获罪被抓进来的,除了你的妻儿,又有几个人会记得你?”
“而你的妻儿呢?你觉得现在的他们,会在哪里?”
裴恭璞:“……”
狱头冷笑道:“一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前任右相的亲孙女就趴在地上给爷添鞋。”
“她在当了三个月的狗后,才被送去了教坊司。”
“她来的时候,爷就听说了,那丫头是长安有名的贵女,多少王侯将相的子孙想要娶她。求亲的人都把她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结果呢?还不是给爷当了狗?”
“不过,她的初夜不是爷的,她进来的当晚,就引来了京城一半的公子哥,都是要买她初夜的!”
“若是没记错,是陆侯爷的小公子以及其他家的公子哥,凑了六万两银子买了去。”
“那天晚上,她的哭喊声响了一夜,而她曾经的未婚夫,那位京兆杜氏的公子哥也哭了一夜。”
“裴大人,您家有没有未出阁的贵女啊?要不要爷给她也办一场?”
裴恭璞闻言,那坚毅的眼神,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悔意。
若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管他什么世家大族,管他什么河东裴氏。
他这一支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早知道自己的举动,会给家里带来如此灾祸,他说什么也不会去做这种蠢事。
“你……你想要什么?”
“跪下,跟狗一样叫上三声,你裴家人来的时候,爷会关照的。”
听到这话,旁边的几个狱卒立即叫了起来。
“跪吧!你不跪的话,你家女眷进来的时候,可就要遭殃了。”
“若是我没记错,你有个十岁的嫡亲孙女,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才女,从小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货色啊!”
“裴家的几个儿媳,不是五姓七望的贵女,就是朝中大员的女儿。到时候,咱们挨个玩。”
“姓裴的,来这个地方,就要守这的规矩。”
“在这里,我们头说的话,比皇帝说的还管用。”
“别想了,你犯的是逼宫造反的大罪,没人敢为你说话,没人敢替你求亲的。”
“能从这里出去的,都是外面有人的,你觉得谁会帮你,跪下吧!”
……
听着耳边那嘈杂的声音,裴恭璞心如死灰。
这些人说的话,虽然下流,可也是事实。
自己犯的是罪是逼宫造反,再笨的皇帝,也不会允许他这样的人存在。
满门抄斩,已经是开恩了。
弄不好,就是夷三族的大罪。
河东裴氏也会因此遭难。
老夫……老夫究竟在做什么啊?
裴恭璞抬起头,看向了一旁的少女。
这些女孩,一个个长相清秀,身材袅娜,脸上还透着稚气。
帮自己“学狗叫”的那个女孩,更是这些人中最漂亮、气质最好的。
可外表再艳丽,再顺眼,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被人送到了这幽囚狱中,供人玩乐。
而自己的子孙后代……
天啊!
老夫的女儿、孙女、也要被人如此轻贱吗?
老夫究竟做了什么啊?
难道说,一步错,真的是步步错吗?
“裴相,人的尊严很重要,但进了这里,就没有尊严了!”
这时,刚刚那名清秀少女缓缓开口,眼神中带着同情和无奈。
“听你言语,也是读过书的?家中曾是书香门第?”
“小女姓薛,阿爷官拜京兆尹!”
“薛?河东薛氏,你是薛阿瞒的孙女?”
裴恭璞的脑中立即显现出了那位曾经的至交。
薛氏与裴氏,都是河东的望族,两家多有联姻。
他与薛阿瞒年岁相仿,既是同乡,又是同僚,关系莫逆。
只可惜薛家二郎与先帝一同出征,贪功冒进,被犬戎族大军击溃,自己当了俘虏不说,还诈开了城门,致使先帝被俘。
薛家男丁全部斩首,女子则被充入了教坊司中。
曾经的薛家贵女,也被迫成了风尘女子,在这幽囚狱中服侍他人,稍不如意就被人折辱、殴打。
今日的薛家娘子,就是明日裴家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