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行宫时,夏此安与皓兰告别。
“宫里的事,就只能拜托你了。”她道,“我这一去,少则十几日多则一月,顺京这边的所有事务,我都是无力照管了。行宫的事,你与全岳商量着办,万一出了什么大事,就派人去通知张却,他现在掌兵权,背后又有定北侯,宗亲不敢与他冲突。”
“好,我都记下了,这里的事你不必担忧,仗打完了,后续的事且要慢慢安顿的。倒是你,我真是不放心,虽说你功夫好,又聪明,但是你独自出去,我总是不放心。”皓兰拉着她的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非要你亲自去?”
夏此安笑着安慰她,“阁里的人,不敢轻易与穆逻交手,怕打草惊蛇,何况我们的人在穆逻手里,万一撕破了脸,人家可是拿着我们的命门。另外,此事终是因我而起,该由我去解决。”
皓兰也自知留不住她,“你万事小心,一定要保重啊。”
这话,她也曾与裴绍说过。
夏此安点点头,出门去,全岳正在门口候着。
“寒辰就交给你了,千万小心着他。”她嘱咐道。
“是,臣领命。”
“另外……”夏此安见寒辰也走过来,并不回避他,“万一他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寒辰的脚步一滞,他显然是听到了。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寒辰道。
他指的是她已经决定不回大兴的事。
夏此安点点头,“我从来就没有动摇过。”
“如果穆逻他知道了你的想法,裴绍就死定了。”寒辰忽然道。
夏此安看他一眼。
寒辰悠哉悠哉,“我知道你听明白了。穆逻虽然救了我的人,也知道了我的计划,但是他并未按照我的计划行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做这一切事的初衷,还是你。与其杀了裴绍激怒你,还不如利用他将你带回大兴。他可是一心为你。”
“他若是一心为我,就不会带裴绍北上,不会把他交给大兴王了。”夏此安并不赞同寒辰的说法,她道:“你还有闲心管这些,倒不如管好自己。也不知你的母亲大人,会更在意你,还是更在意万里河山?”
寒辰几不可见地失落一下,“只怕你要失望了。”
夏此安一怔,很快回神,“做了最坏的打算,就不会失望。”
说罢,转身离开。
辽鸢已经在宫门口牵着马等她了。
两人上马扬鞭,往北去了。
……
顺京军营之中,打扫战场的士兵回来向张却复命。
战场上的伤员已经全部都抬回城里医治,兵器物资等也都回收,战士的遗体都一车一车拉到了山里的墓地,城外准备埋葬敌人尸体的墓坑也还在挖掘。
张却处理完手头的事,便去看望江倦秋了。
江倦秋已经苏醒,此时正坐在榻上,喝着药。见张却进来似是要与他说什么,把身边的人都支走了。
张却坐下来。
“皇后殿下离京了?”
“你都知道了?”
“听常骐说的。他一早送了殿下去行宫,方才回来看我。”
张却点点头,“殿下托他带了江夫人的书信和一些衣服给你。”
“殿下有心了。”江倦秋轻声道。
“她没有把你受伤的事告诉江夫人,也不敢接江夫人来看你,怕江夫人受惊吓。所以就只是代传了书信和衣服。”张却道,“这个时候,她大概已经走了。”
江倦秋终于把自己想问的话问出来,“裴长史失踪这么久,但是人们都以为他是秘密去执行圣上的其他命令了。裴长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圣上从来没有什么命令给他,这些都是我和殿下编着骗人的。裴绍是失踪了,我们猜测,不,现在已经确认,是被穆逻带走了。”张却道。
“穆逻?”江倦秋叹息一声,“穆逻这个多年销声匿迹的人,最近却频繁出现在你们的谈话当中,看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是大事,大兴消失多年的继承人出现,能不是大事吗。但是这些话,张却不能与江倦秋说。
“是大事,大兴一直想要南下扩张,这几年更是野心勃勃。”张却道,“若不是这一次他们联合了成王想要分裂大齐,我们还不知道穆逻就在大齐境内。”
“可是殿下亲自去,真能解决问题吗?”江倦秋问。
张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时候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最合适?”
张却哈哈一笑,掩饰过去,“是啊,她是大齐的皇后,大齐的实权者,武功又好,更何况,她去了北地,那是回家了呀。有我父亲在,谁敢动她。”
江倦秋抿抿嘴,总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但是张却的话想来好像说的通,他也就不再想了。
“伤怎么样?”
“好多了,血都止住了,有些小伤口都已经结痂了,今日也不发热了。”江倦秋回答。
张却笑笑,松了一口气,“好了便是万幸。你都不知道昨夜多凶险,背上的伤口一直渗血,你还发着高热,不省人事。何御医接连喂了不少药下去,都不见起色。我们都急坏了。关键时候,还是夏……还是殿下她把身上带着的回天丹给你吃下,最后终是稳定下来了。”
“回天丹?”
那东西听说是江湖上的杀手常备的药,在外伤致命关头,可以服下救命的东西。和另一个用于假死的药丸被称为“生死药”。
这种东西,江倦秋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并没见过。
“对,就是你想的那种回天丹,不过它也有被夸大的成分。其实回天丹就是外伤时保护心脉以及消热的药。”
江倦秋很是感激,“殿下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
“她说了,作为回报,要收你们这一胎的孩子做义子。”张却笑道,“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热衷于当娘,有个太子还不够,甚至连你们的孩子都觊觎起来了。”
“能得殿下青眼,是孩子的福分。”江倦秋一笑。
张却忽然想起要紧事,“成王病危的事,你听说了吗?”
江倦秋点点头,“常骐已经告诉我了。听说成王的部下,把留在他们身边的大兴人都杀了。这是彻底和大兴翻脸了呀。”
“是啊。成王命不久矣,这些乌合之众也早晚要溃散。虽说穷寇莫追,但是我觉得,放着这些人四散而去,终是祸患,倒不如现在一网打尽。”
“你是要攻敌营?”
“昨日一战之后,他们的兵力折损殆尽,我们稍稍整顿,定能拿下。”
江倦秋同意他的说法,“也是,不要留后患。现在的事,多少都是之前留下来的祸患……”
他是在暗指先帝当断不断。
这话是大不敬的。
不过他们二人说一说,没人听去,也无伤大雅。
张却很是赞同,“当初不要给成王留念想,他也不至于此。还有跟大兴的战争也是一样,边境有扰就打几天,安定了就不管了,先帝总是念及他与大兴王血脉相连,又担心家父在北方一人独大,这才不与大兴征战。”
总也不伤春悲秋的江大统领忽然道,“这世上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啊……”
张却笑出声,“你这养病都养出诗情画意来了。”
……
夏此安和可以一路往北,到了封程之前定好的地点。
这座宅院是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的山腰上,他们骑马沿山路上去,倒是也没花多少时间。
进去后,裴绍已经在等了。
和裴绍一起的,还有韩晁。
“好久不见。”介绍了辽鸢之后,夏此安跟韩晁打招呼。
他们是真的很久没见了。
“好久不见,云意你瘦了。”韩晁说道。
夏此安笑一笑,“江司主她最近可好?”
“你忘了,她已经不是南司的司主了。”韩晁提醒她,“升月最近很好,胖了不少。她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多少胖些都是正常的,就她自己嫌弃自己。”
夏此安一怔,“升月姐姐……有孕了?”
韩晁笑道,“你瞧,我们都忘了,你还不知道这事呢。阁主也没告诉你呀?”他看一眼封程。
封程这才接话道:“她那边打起仗来了,我也没有机会说,现在知道了不是一样的么?”
“也对也对,你忙嘛,现在知道了也一样。”韩晁满脸笑意。
夏此安真心替他们高兴,“恭喜你们,等我得空了,就去看姐姐。”
江升月和沈沉州因为几年前鹤州大战的事因被查明,他们都存在过错,所以他们自愿受罚,现在都卸了司主一职,夏此安还没有去打听新上任的两位司主到底是谁,封程也没有同她讲。
寒暄够了,这才说起正事。
“阁主约我们来这里,是要嘱咐什么?”问道。
封程顿一顿,说道:“虽然我们的人暂时还没有接近穆逻,但是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我们发现了其他的信息。”
“什么信息?”夏此安看封程神色紧张,心里猜想这恐怕不是什么好详消息啊……
“穆逻身边,有大兴王的细作。”
夏此安皱皱眉头,“穆逻身边……你是说寒辰?还是寒辰那个投靠了穆逻的下属?”
“都不是,是穆逻的自己人,但是他似乎倒戈了。”封程说完自觉不对,又改口道,“他似乎在替大兴王监视穆逻,并且与大兴王暗中传递消息。”
夏此安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穆逻会不知道吗?”
“就现在我们掌握的消息来看,穆逻是不知情的。”
“也就是说,我这一去,会更危险了?”
封程点点头,“大兴王想必根本不希望你回大兴,她无法指使穆逻,就必定会授意这个人对你下手。”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
“是,我们不确定他是穆逻众多手下中的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