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
虫安2025-10-28 15:591,664

海三起初是沙霸,风浪天里吃饭,命交在老天爷的手里,很难不迷信。迷信,也是为了心安理得,继而持续作恶。他便每年花销数十万,供养了一个通神的渔婆子。

传闻渔婆子从前是船妓,肉架子卖错了人,招待了两只“江鹰”。江鹰就是江匪,他们相中了有钱的船主,便上船当水手,摸清了船主藏钱的地方,便夺财害命。

两只江鹰啃完了她的肉架子,就要灭口,尖刀在她白花花的身子上开了个眼儿,丢进了江里。她命大没死,伤愈后自称是吉祥天母的黄螺马转世,通了天眼,身体能过阴阳,专门给跑船的人测福断祸。

倪水水改判的当晚,海三将一万现金和两个人名、八字拍在渔婆子面前,渔婆子用小刀割破手指,鲜血请武乩上身,双手端一盘香灰,口叼一根线香,摇头晃脑,线香在香灰上写出天机,都是旁人看不懂的字符。

头一个人名是倪水水,测完渔婆子便对海三讲:这女人伤灾牢狱,八字极苦,却蛮多贵人,也有金钟罩身,命格极硬,破杀不得。

再测的人是陈畅,渔婆子讲:这女人的名字很好,八字也跟你相合,但不是夫妻合而是子女合,合上了就能旺你一轮大运。

一晃,两只手都掰不过来,一轮大运12年,耀祖也走了12年。这12年,鸿运当头,得官得财。得财对海三的刺激不大,得财是应得的;得官才有意思,神婆算得蛮准,他当了人大代表,也进了政协。

老子越爬得高,就越对儿子有愧。

生耀祖前,海三和老婆好些年不孕,就开始迷信,摆摊算卦的问他是不是做过什么绝后的事。

海三初听不悦,细想过后,对算卦人讲,混社会拼杀斗狠,换来几天随心所欲的日子,有次跟新交的女伴去县街吃炸串,摊主是个农妇,做事粗鲁,几串猪肉里脊甩进锅里,热油溅到了女伴的手臂上,起了一排叮包大小的焦泡。他喊来好多的人,当街用铁皮将摊位焊起来,连人带摊,关了三天。幸好是炸串摊,兼带卖饮品,农妇的吃喝没出问题,就是下了一场暴雨,吃饭时泪和雨一起扒进嘴里,也是这场暴雨,将农妇3个月的孕胎冲落了。人生中若有一桩不应当的事,可能只是这一桩。

算卦人听完,告诉他真想得子,先去农妇家里摆一尊送子观音,求得一张手写的谅解书,再去跪九华,在天台山的香炉里烧掉。

1300米的山,无数个台阶,海三跟老婆背着干粮,一跪一磕头,膝盖肿得不能看了,终于上了天台山,功德箱里塞进六万六千六,香炉里烧了谅解书,下山后又过去两年,骂天骂地,跑去农妇家里,摔了观音像,神医神鬼菩萨佛祖,什么都不信了,人都要绝望了,忽然有了耀祖。

时不常,海三就后悔当年脾性暴烈,做事高调,得子后每天烧高香拜观音,出门办事也藏头藏尾,低调了蛮多。现今他再回想,倒多出一丝后怕,今天人人手上抓住一部手机,再有通天的权势,也不可能将一个活人焊在大街上三天。耀祖慢慢长大,他也愈发坚定洗白靠岸的念头。他太晓得世道上什么是黑什么白,太晓得什么摆上台面,什么只窝阴角.......他自身已是腐肉,成堆成团,发黑发臭,不必防腐也没有净化的可能,可耀祖还小,虽然长歪变坏,却有归正的可能。他有自信也有能量,将耀祖培养成台面上的人,真正的人上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却一刀了断,了断了他由黑洗白的念想.......他恨倪水水。

耀祖是他身上的一块肉,可笑又可恨的是,竟是唯一的一块。这些年他不是不努力,重金求子,各种女人的肉身都是试验田。先是迷信相面,找能人给情妇们挨个相,合得来的就排同房时辰,最终得来一子,却是两个B型血生出个AB;后面又信了民间的扶阳偏方,各种虫蛇草木直往肚里咽,依旧哑火;最终科学才是尽头,试管也不成功。

他的怨恨,就比天大,恨倪水水,也恨命运——既让他登高发迹,也将他永栽暗处。

既然倪水水死不得,丧子的仇怨,海三便转移到了倪昕的身上。他得知倪水水的前夫是个烂人,钞票面前没有底线,丢过去十万,将九岁的倪昕买来红堡,候着倪水水出狱,让一个出狱的母亲去见一个领受死刑的女儿,更加解恨。

恨意越大,海三越是一点不吝啬,给倪昕请了菲佣和私教,给她最优越的条件,也给她顶格的教育,什么都依着她,让她成了红堡的公主。献祭公主,才配得起他高贵的恨意。

倪昕就像一株植物,从贫土移植沃壤,精细培育,只为炼出剧毒,投喂她倪水水。日子掀书一样的过去,这株植物的“栽培”成效也越见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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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筏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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