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早早帮我安排好了礼园的学籍。
风,不紧不慢地呼啸着,吹拂起我披散在肩头的发梢,带着丝丝的犹豫,又好像是如此坚决,诗意地扬在点点的碎风之中。此刻,我的眼神中,透出了些许的空洞无力,像是在出神地思考着什么,或者,说是发呆更为贴切一些。
我拎着重重的旅行箱,穿戴着礼园最标准的三件式修女装束走上学院门口长长的斜坡。“明明是毫无意义的设计。”我有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意义这种东西,只剩下一个躯壳的我还能够感受吗?
我抬头,淡然的目光中,仔细打量起今后三年未来的所在。
阳光照射下的礼园,仿佛一座剔透的城堡一般,折射着刺目的光线,让人很难忘记第一次看它时给人带来的那种忘却与着迷的感觉。
恍如隔世——就像是当你踏入礼园大门之时,你的一切,已随着这个不同世界的澄澈光线所灰飞烟灭一般。这里,可以叫做开始,也可以叫做完结。
但是,此刻,只有一种浓郁到了极点的感觉紧紧的笼罩在我的心间。
“是错觉吗?感觉,好冷。”
我一怔,摇摇头,扫去心中的阴影。
不,一定是心情太糟,才会这么感觉的。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入了礼园的大门。唐洛洛转过身。◇
礼园,女子全日制寄宿学院。
全封闭的贵族教育,再怎么看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学校。
它,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平行世界。一切,都在其中发生着,却不会与外界扯上关系;外界的一切,也都在无可避免地发生着,但却与此地无关。
理所当然的,这里自然也是只属于上流社会的女孩子们辩证的世界,最单纯的学费的数据,就可以充分而又生动的解释一切——
而此时,这个小世界的一个属性,也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迷失了。
正如字面的意思——从呆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有点无奈地发现:我迷路了。
“报名处,报名处……”我很路痴地东游西荡着,全拜我那糟糕的的方向感所赐。
◇
正值深秋,浓重的秋色似乎给世界抹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灰暗。
礼园中心的湖,折射着微弱的阳光,飘荡着无从归依的落叶,自然,那四周,还有不少礼园的高年级学姐和业已完成报名的新生——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闲时光。
而现在的我,却似乎与这种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默默地站在湖边,从我身旁走过的学生,都似乎在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奇怪的女生。
有几个人,或许是好心地想要询问是否能帮助我吧。可是,我的面无表情与冷漠却似乎震慑住了她们的脚步。我不再关心周围,也不再去想报名的琐碎事宜,就这样安静地凝视着平静的湖面。
“那个女生是谁啊?”
“好像是新生,以前没见过她。”
“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算是怎么回事啊?性格真差。”
“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不好吧。”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
“还有一件事实。人家长得真的是很漂亮啊,讨人喜欢的过分了。那么,有点奇怪的性格也不算什么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一不小心就听到了周围学生“小声”的议论,无奈,我决定换个地方去发呆了。
正想要转身离开,就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可爱而又羞怯的声音。
“那个,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非常甜美悦耳的声线。
我急匆匆地转身,差点被自己绊倒。那个少女小小地偷笑了一下。
眼前是个可爱的少女,一张绽放着灿烂笑意的娃娃脸,如同洋娃娃一样的娇小的身体,羞涩却又自信的神情。是个小美人呢。
我打量她的片刻,她还是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我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我迷路了。请问,报名处在哪里啊?”
她仍然微笑不语。起初,我还以为她走神了,后来,我才发现她也是在偷偷地观察着我。
末了,她叹了口气,有些闹别扭地说道:“明明我天天都喝牛奶的,怎么就是不长个子呢。唉……”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身高才到我的胸部。原来是在为这种事情苦恼啊。
我下意识地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她躲开了
“你叫什么?我叫林礼奈,你叫我礼奈就好。”
“恩……我叫林遥。”
她的笑意更甚了。
“遥遥,蹲下来好不好?”
有些愕然,但看到她纯真可爱的表情,我突然失去了拒绝的念头。
“乖,学姐带你找报名处去。”她戏谑地摸了摸我的头。我这时才明白了她叫我蹲下来的目的。
“恩,好了,我们走吧。”她轻轻地扯着我修女服衣袖的一角。
脸上,还是那个完美的有些虚幻的微笑。◇
一路无话。
走在礼园秋天的林荫道上,只感觉脚上仿佛踩上了一条长长的地毯。高大的乔木的落叶铺满了整条道路,毫不顾忌地为其妆点上了些许残酷的美丽。这是属于落叶的告别演出,属于树木的忧郁抉择,但却只是属于我们的最平凡不过的秋天,仅此而已。
我很享受这一路的沉寂,不由地开始喜欢起这个领路的同伴了。
她也在漫无目的地思考着什么,我能够感受得到。
我突然很想猜猜会是谁打破这份不太易得的平静。
但是,还没等我在心中定下猜测的结论,礼奈就已经先行地告诉了我最后的结果。
而且,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也着实令我惊奇。
“林遥,”她停顿了一下,“你相信神秘吗?”
我怔住了。
她的语气极为的认真严肃,我想,我确实有必要好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退却与转移。
仿佛停滞的几十秒。
我想到了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想到了我失去的记忆,失去的灵魂,想到了那个梦。
然后,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一个大大的微笑绽放在了她的脸上。
“太好了!”她有些欢欣鼓舞。
“怎么?你是想说你有某些神秘的特质吗?”
“我很可爱,这算不算?”
“……”
“我是说真的。”
“是吗?”
“恩。”她又停了一下,”还有其他的,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我点头。
“你很有意思。”她对我说。
我不置可否。
“而且,或许你还没有发现,”她凑近我,低声说道,“你,才是那个最大的神秘!”
◇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就带着我继续向前走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萦绕着的,全是她那句奇怪的话。
“我才是……最大的……神秘?”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同时,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句话会在我的心中产生如此巨大的涟漪。奇怪的事件、离奇的梦、失去的一切,所有的碎片,仿佛都被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串成了一条道路、一个线索、一种指引。但是,仅仅是这一句话,还远远地不够,一切的一切,还停留在碎片的阶段,不管怎么拼凑,都还是些令人厌烦的碎片罢了。
但是,就仿佛是绝望中一个渺茫的希望,黑暗中一点微小的火光。
我会抓住真相的。
我告诉自己。
遥远的痛苦,遥远的快乐,遥远的记忆。
没有这些,我就不会受伤,我想告诉自己我可以接受这种状态。
但没有这些,我时刻刻都在受伤,我无法忍受空虚的状况,无法忍受黑暗的囚禁。
她会慢慢告诉我所需要知道的关于我的一些东西的。
不知道为何,我没有任何理由、无理性地信任着眼前这个只与我相识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少女。或许是我长久以来太过理性了吧。所以,这是我身体中尚存的小小的感情的爆发吧。我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感到自己真正地活着,哪怕不是以一个完整的人活着,我也在活着,就像我在车祸之前,那非常遥远的以前的时光一样。
我看着眼前的少女,莫名地微笑了。
自以为我的笑稍纵即逝,不会被她察觉。
“你原来会笑啊。”一脸笑意,却说着这么奇怪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