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敖总的声音十分爽朗。
“施总,最近太忙,抱歉一直没有联系你。”
“没关系没关系!”施墨白赶忙回应。
可她心里却不停打鼓,一秒蹦出一万个念头。
敖总这是什么情况?
工作日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大过节的,又突然冒出来了?
难道说……投资的事有戏了?
敖总继续道:“李助已经把你们的详细情况跟我汇报了,我们内部也反复探讨过,不过,可能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施墨白留足心理准备的时间。
“……您应该也看过傲仁最新发布的财报,去年我们业绩下滑幅度较大,股东都在盯着,对外投资也只能放缓节奏。所以,抱歉,施总,我们暂时投不了了。”
施墨白心里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又熄灭了。
可她却更不明白了——
一般来说,如果资方不投了,通常都会「软处理」,也就是拖着拖着没音讯了,就等于没兴趣投资。
如果公司非要紧追着问,资方才会扯出诸如再看看/阶段不合适/LP资金没到位等一百个理由。
可眼下的情况是,她都已经主动自我软处理化了,敖总怎么还特意挑放假的时间,打电话过来打击她呢?
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她强压住内心的失落,也不好当场翻脸。
毕竟如果投资不成,也即意味着他们必须及时补上CRO那边的首付款。
只能默默叹气。
“没关系,敖总,要是您担心CRO首付款的话,我节后就可以安排打款。我们最近申请了一笔银行贷款,还是有支付能力的……”
可敖总却说:“呵呵,我一点也不担心。我相信接下来你们不需要银行贷款,服务费也不会成为问题。”
施墨白一怔,知道对方话里有话,可却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刚想追问,敖总已经直接抛出下一句了。
“施总,我想邀请您后天来找我开个会。我有个好朋友对非策很感兴趣,我相信他能帮你们解决资金问题。”
“……开会?”施墨白仍是不解,嘴上却先应了下来,“可以呀!您在公司么?我到时去找您。”
敖总一笑:“我在新加坡。”
“新加坡?!”施墨白一下没控制好音量,惊呼出声。
景非渊在一旁听见了,也惊讶地坐起身,一脸瞳孔地震的表情。
电话那头的敖总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只是淡定地说:“对,新加坡。现在不需要提前办签证,很方便的。”
“嗯,是挺方便……”施墨白硬着头皮接茬,语气却犹豫了,“敖总,这有点突然,我还真没想到要出国……”
“施总,这看您的选择。”敖总语气郑重,“如果您方便的话,尽量来一趟,我相信您应该不会失望的。”
施墨白咬了咬牙,右脑飞快权衡利弊,左脑迅速计算花销,最后果断决定——
“行!敖总,麻烦您把具体时间地点发我手机上,我一定准时出席。”
电话挂断,景非渊先叫起来了:“什么!你真的要去新加坡?”
施墨白简短地“嗯”了一声,随后直接穿着清凉的睡衣下了床,开始翻箱倒柜,一边嘀咕:“我的护照呢?”
景非渊见状,便也不再多问,赶紧帮忙加入寻宝队伍,俩人此时才后悔昨天怎么没多收拾一点,屋子简直乱作一团。
幸好在一个箱子的角落翻出了施墨白的护照。
她长舒一口气,可紧接着又问:“我电脑呢?”
又是一通好找。
好不容易主要装备就绪,施墨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开始埋头订机票。
景非渊刚才出了被窝就忙着找东西,此时才来得及套上件T恤,又担心起来:“敖总突然叫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还好是新加坡不是缅甸。”施墨白皱着眉头盯着机票比价的网站,“只能去试试。我做过敖总的背调,他在业内口碑不错,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我相信你的判断。”景非渊点点头,“我帮你收拾行李吧。不过行李箱在哪?”
“你找找吧……拿那个银色的24寸箱子就行,应该去不了几天。”
景非渊去客厅找箱子。
声音从远处传来——“那你哪天回来?”
施墨白想了想,答:“得看谈的情况,还不知道呢。我先定张单程票。”
远处响起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动静,又传来声音——“开会得穿的正式点吧,我给你带上次那件深色套装行吗?”
施墨白手上一滞,抬头问:“你还记得我上次穿了什么?”
“当然。”景非渊从门口探了个头,得意地说,“我记得你穿过的每一套衣服。”
施墨白笑了:“要不是我知道你天生记性好,真要把你当变态啊。行,就按照你的印象帮我拿吧。”
“得令!你的出差洗漱包是棕色这个吧?”
“毛巾用自带的比较干净吧?我待会洗干净了再放进去……”
“酒精液也带一小瓶,你记得卫生间消毒了再用……”
景非渊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按自己的理解收拾完箱子,随后走到她身旁:“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施墨白果断摇头,“出去一趟花销不少,况且也不一定能谈成。你不是还要去展会找老张聊么?咱们兵分两路吧。”
“好吧。”景非渊没再坚持。
假期才到第二天,就这样被一通电话宣告提前结束。
剩下的时间,两人以最快速度收拾好屋子,各自摆开阵仗,投入新一轮的战斗中。
两天后,清晨五点,闹钟无情响起。
施墨白穿着一身适合飞行的休闲运动装,景非渊却换上了整洁的白衬衫和西裤,仿佛要去新加坡开会的人是他似的。
人才公寓离浦东机场不远,赶八点零五飞新加坡樟宜的航班毫无压力。
出租车上,景非渊一路碎碎念起来。
“我查了新加坡的天气,虽然这几天预报不下雨,但那里的天气随时会变,我还是给你带了把伞,在随身包里……”
“……我把你那双差点踩死我的高跟鞋放在箱子的侧兜里了,你到酒店再换上,见完了人就脱掉,省得脚疼……”
“……洗漱用品都检查过了,都是不用托运的小包装……”
“你再检查下护照带了吧?”
施墨白掏出随身包里的护照晃了晃,眼睛却没离开搁在膝上的电脑,她正最后核对下午开会的资料。
到机场时还有富余时间,两人匆匆吃了碗苏式汤面当早餐,然后在安检口前正式道别。
景非渊紧紧把施墨白圈在怀里:“不用压力太大,安全回来。”
“嗯,放心。”施墨白也勾着他的腰,“你去展会跟老张好好聊,跟他说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我会留他一条小命的。”
景非渊把头埋在她肩上,闷闷地嗯了一声:“我还是比较担心你。”
她捧起他的脸,灿烂地笑着说:“一切都会顺利的!”
景非渊被她的信心感染,也笑着回应:“嗯,一定顺利!”
施墨白转身走进安检队伍。景非渊站在外面,目送她一点点向前,不舍得离开。
一旁的保安都忍不住频频侧目,默默感慨这年头,真是少见此等情种了。
终于,施墨白远远给他抛了一个飞吻,彻底不见了身影。
景非渊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温暖的表情,渐渐冷却。
随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冷静地说:“她走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答:“嗯,我现在过来找你。”
*
厚重的双开门缓缓推开,灰白头发的男人探身进来:“屠总,人到了。”
屠南惜放下酒杯,红唇勾起一抹笑:“叫他进来吧。”
“好的。”
片刻后,一个男人出现在屠南惜的面前,身材修长,宽肩窄腰,一身整洁的白衬衫,表情却略有些沉重。
屠南惜优雅地靠在沙发上,抬眼打量着他,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
“景博士,好久不见。”
景非渊淡淡一笑:“屠小姐,好久不见。”
屠南惜朝自己身旁撇了下头:“坐。”
景非渊身体一顿,却后退两步,坐在了她的对面。
柔软的真皮沙发仿佛带着隐形的刺,让他感到浑身僵硬。
屠南惜倒也不介意,说:“刚送完情人就迫不及待来见我,刺激么?”
景非渊却摇了摇头:“这么说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叫情人不合适,叫爱人才对。”
“随你怎么说。”屠南惜轻哼,懒得纠缠这个话题。
她拿起酒杯闷闷地喝了一口,才又说:“施墨白叫你来找我的?说起来,我一直没机会和她聊聊……不如你来牵线,让我和她见一面,怎么样?”
景非渊想也没想便说:“不行。”
“啧,你怕什么?”屠南惜笑了,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挑衅,“你不都已经瞒着她,偷偷来找我了么?”
景非渊没有否认:“因为我收到了你的消息。前天。”
屠南惜轻蔑一笑:“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我的消息了,看来还得是利益,连你这么清高的人,也不能免俗。”
她又故意挑拨:“景博士,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施总,是不信任她的能力,还是……另有打算?”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景非渊看着屠南惜,“而且,你这件事,我自己就能解决。”
“口气倒是不小。”屠南惜冷笑。
她慢条斯理地踱步到他身旁,俯下身,漂亮的双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要求和杉瓴一样,同期进行回购,否则我也不会在新的股东协议上签字。这样一来,你们的总回购金额从五千万变成了将近七千万。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解决?”
景非渊沉默片刻,抬起头,语气诚恳地说:“屠小姐,我认真地请求你帮我们一次。回购可以,但能不能等到新股东进来之后?”
他无比郑重:“拜托了。”
屠南惜一下被他搞得无语,简直感到难以置信。
“……你就这么直接拜托?……你觉得我会答应?”
景非渊却很笃定:“你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