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非渊秒答。
他实在没想到还能因祸得福,立刻拎起两个箱子,跟着施墨白上楼了。
她家住在顶楼,不过因为是洋房老宅,顶楼也只有四层。出了吱吱呀呀的电梯,楼道昏暗,白天感应灯也不亮,一直摸黑走到最里面,才停下脚步。
不过一进屋便瞬间明亮。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树荫照进房间,浅麦色木质地板、米灰色布艺沙发上点缀着白色靠枕,石膏白的圆桌配木色椅子,整体看上去舒适又有品位。
景非渊怕行李箱的轮子弄脏地板,小心翼翼将箱子拎起来,横着放在玄关地上,人站在门口,有点紧张。
“我家没有男士拖鞋,你光脚可以吗?”施墨白低头翻鞋柜。
“哦没事!”景非渊琢磨这话的信息量,仍站在门口没动。
施墨白看他一眼,以为他光脚怕冷,解释:“我家有地暖,光脚也不冷的。还是说……你袜子上有洞,不好意思露出来?”
“我的袜子完美无瑕。”他立刻脱鞋进来。
施墨白此时已经不知跑去了哪个房间,传来声音:“哎,你有换洗衣服么?”
景非渊挠挠头:“好像没了。”
“没事,我这里有。”
施墨白仍不见人影,隔了几分钟才又跑出来,捧着一叠干净的衣物和毛巾。
“你用这些吧。”
“好。”
“卫生间在这里。”施墨白带他过去,把干净衣物放在洗手台上,又示意他冷热水的用法。
景非渊像个小学生一样,在旁边乖乖听着。
“……还有,你的脏衣服扔这里。”
“喔。”
景非渊一秒都没犹豫,直接脱下衣服扔进去,静电声噼里啪啦,像雷神附体。
“哎你等我出去了再脱啊!”施墨白瞬间脸红,尖叫着砰上了门。
只剩下景非渊一个人呆站着,还有点懵。
他照着指示拧开热水,等水热时,环顾起了这里。
卫生间通体是哑光白色,面积很小,但很干净。镜子旁有一个小架子,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些洗漱用品和护肤品。
淋浴的热气蒸腾上来,镜子逐渐变得模糊。他看着镜中裸着半身的自己,油然而起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他现在……居然会在施墨白家洗澡?
在这事真的发生之前,他死活想不到还能有眼下这一幕。
他的躯体开始被男性的本能驱使,忽然朝镜子摆起了各种健美姿势,检查最近健身的成果。
虽然还不是很满意,但比以前已经好了很多。
还得加强锻炼哪,尤其是这个部位……
他拼命收腹,努力挖掘自己若隐若现的腹肌。
突然响起敲门声,把这位健美先生吓了一跳。
“我现在点外卖,你想吃什么?”门外传来声音。
他慌忙回答:“我都行,你选就好。”
这才终于走进淋浴间,乖乖洗澡。
施墨白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着外卖软件。
一大早到现在没吃什么正经食物,她又刚吐完,此时更觉得肚子空空。于是窝蛋生滚牛肉粥、鲜虾肠粉、酥皮叉烧包等等点了一大堆。
她还特意查了查,整个上海没有卖「粉鸽子」这种食物的。
好累。点完单,她在沙发上躺下,揪过毯子裹住自己,居然几秒就睡了过去。
突然有人敲门,把这位睡美人瞬间吓醒。
“……外卖这么快就到了?我这是睡了多久……”
她有些晃神,挣扎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惊呆了。
“你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郁杉。
“怎么,不欢迎我?”郁杉笑嘻嘻地扶着门框,声音有一丝哑。
施墨白顿时浑身紧张——怎么解释此时此刻,有个男人正在自己家里洗澡!?
没办法……只能装病了。
“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去找你?”
“是嘛。”郁杉狐疑地打量着她。
“真的,胃不舒服……”施墨白装模作样捂肚子。
可好巧不巧,外卖小哥到了。一句都不多说,麻利地塞给施墨白足足两大袋外卖就溜了。
郁杉眯起眼睛:“哦呵?胃不舒服还吃这么多?”
她又看了眼外卖袋:“哇,我正好想吃这家呢!”随后无视施墨白,直接进屋。
施墨白只好绝望地关门,然后以最快速度冲进客厅打开电视,试图遮住浴室里男人洗澡的声音。
郁杉拆着外卖袋,看了一眼施墨白,夸张地说:“哇,好大的黑眼圈!你一晚没睡么?忙什么呢?”
“就是些工作上的破事。”
施墨白嘴上云淡风轻,心里却一惊:只熬一晚,黑眼圈就这么明显了么?
她简直想立刻冲进卫生间涂抹双倍眼霜,但此时只能忍住。
郁杉凑近她的脸,仔细观察,补刀:“连毛孔的直径都变长了哎……”
施墨白推她一把,佯装生气:“干嘛干嘛?”
郁杉却感叹:“也就是你了。状态这么差,居然还焕发出一种破碎的美感,啧啧啧……”
施墨白顿时哭笑不得。
“算你会说……哎,怎么突然来我家了?你和柳洱不是计划去长白山滑雪么?”
郁杉幽怨了:“哼,你还真是不关心我……昨天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抱歉,昨天情况实在特殊……”施墨白见郁杉不大高兴,问,“怎么,你俩又闹矛盾了?”
郁杉果然沉默了。
柳洱和郁杉这对情侣,高大健美的小奶狗配火辣性感的美艳姐姐,爱的时候浓情似火,感情无比热烈充沛;可一旦感性褪去,理性恢复,很多现实问题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在火炉上,小火苗分分钟熄灭。
上一次柳洱打算求婚,郁杉却打算分手,也正是因为现实原因。
柳洱收入不高,当健身教练更像是在玩,没有长期职业规划,花钱却大手大脚到令人惊叹。
那次求婚前,郁杉无意发现柳洱买的求婚戒指居然要三十多万。她感动还没超过一分钟,就发现对方是刷信用卡买的,还打肿脸充胖子,分了三十六期付款,竟然,还不是零息分期!
也就是说,柳洱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每个月注定月光,只为一颗没有任何用处的破钻戒。
郁杉一琢磨,那他岂不是每月都要靠自己养着?
——敢情这钻戒,是变相她买给自己的呀!
郁杉虽然是红圈所的律师,工作体面,收入不错,但原生家庭条件非常一般。
因为妈妈是保姆的原因,她见识过大富人家,反而变得极为现实,清楚知道自己这辈子只可能是个普通人,所以,根本无法接受另一半有这样不自量力且愚蠢的金钱观。
求婚注定失败。柳洱很难过,却也只好退掉钻戒。两人约法三章,才终于又和好。
可惜好景不长。
跨年前夕,两人计划去长白山滑雪。柳洱非要订豪华酒店,郁杉不同意,直接换成了普通民宿。两人一路都不开心。最后一天,柳洱突然要去看他爸妈,还任性地临时改了行程。
郁杉怒了,直接在机场提了分手。
她叹气:“我在机场大骂他了一通,还讽刺他爱错了人,他应该去找真正的富婆包养他才对。”
施墨白也叹息:“我能看出他很迷恋你,被你这么一说,怕是要难过死了。”
郁杉却又撇撇嘴。
“哼。我见他在朋友圈发蓝天大海之类的心理治疗图,还以为他真被伤到了。结果再仔细一看——嘿,这小子的定位在加勒比海!居然自己跑去旅游了!”
施墨白哑然:“……地点够别致的,说不定能偶遇杰克船长。”
“他还真是《加勒比海盗》的忠粉,还拉着我看了好几遍电影……”
施墨白左耳朵听着郁杉说话,不时嗯嗯附和,右耳朵却在努力听着被电视声遮掩的淋浴声,生怕景非渊突然出来。
郁杉叨叨半天才停:“……好了,不说我了,你最近和那个景总怎么样?”
“呃呃……”
“别装傻!”郁杉问,“你们是不是去Tgram了?”
不知为何郁杉会提到Tgram,施墨白猛然想起那晚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脱口而出:“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郁杉一下乐了:“哈,你自己听听。”
“更准确来说,是战友,嗯。”施墨白总结出目前她和景非渊最恰当的关系,自我肯定道,“就是那种战火连天时,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关系。”
这时,浴室门打开,施墨白的战友出现了。
“墨白,我洗完了,帮你把窗打开通风……”
景非渊走出来,拿毛巾擦着头,身上红杉色的长袖卫衣似乎偏大一码,显得少年气十足。
他这才发现屋里居然多了一个人,“哎呦妈呀!”
郁杉此时盯着施墨白冷笑:“战友还来你家洗澡是吧?怪不得你看上去那么憔悴……昨晚和战友打仗累坏了吧?”
施墨白急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我们俩临时找不到酒店……”
郁杉惊讶地睁大眼睛:“啊!野战啊?!”
“不是!我们昨晚本来要去鼓浪屿结果计划取消了临时找不到酒店只好在便利店熬了一宿今早回来出租车急刹车我吐了他一身所以就让他来我家洗澡!”
施墨白一口气说完,差点喘不上气。
景非渊在一旁猛猛点头:“是真的,骗你一个字,就把我开除灵长目。”
“所以你俩……没在一起?”
“绝对没有!且一定不会!”施墨白甚至竖起了三根指头发誓。
“行吧行吧。”郁杉放过他们。
三人终于都松了口气,围着圆桌坐下来一起吃饭。
施墨白和景非渊都心里有事,又不方便多说,实在有些食不知味。
只有郁杉大大咧咧,先喝了粥,又一连吃了好几只红米肠,还从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罐冰可乐,爽气地喝光。
“吃饱喝足了!”郁杉优雅地擦了擦嘴,忽然换了语气,“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施墨白和景非渊同时一愣。
“啥意思?”
郁杉的表情变得严肃。
“因为,我知道非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