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已久的FSCO会议，终于在本周三上午九点于厦门亚洲会展中心开幕。
由于医疗行业的细分领域众多，且相互间技术跨度很大，所以除了上午开幕式在主会场外，之后会在各个分会场举行不同的专题会议。
一早，施墨白为了避开那几个不待见的人，没有在酒店吃早餐，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会场。
一进来就明显感觉，今年的参会人数比往年少了许多。相应的，安保人员的数量也更少了。
她还记得几年前第一次参会时，某些会场格外火热，Q&A环节时人群热情似火，甚至把演讲者团团围住，难以退场，直到安保人员出手相助，才得以离开。
景非渊也到了，递了一袋小笼包给施墨白。
施墨白却脸色不大好，把他拉到会场角落。
“糟了。我刚才签到时领了份最新的会议日程表，之前官网上公布的开幕式演讲嘉宾里明明有康总，现在却突然没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非渊安慰道：“你先别着急。康总只是不参加开幕式发言而已，要紧吗？”
“不好说……总之不太对劲。能在开幕式演讲的都是行业大佬，杉瓴在医药板块的投资是全国第一，我每年参加FSCO，康总每次都会发言，今年是头一次没有他。”
“会不会是他临时有事没来？”景非渊显然更关心施墨白的胃，“你先把包子吃了，别饿着。”
“嗯嗯。”
施墨白一吃就停不下来，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给他发了信息，他没回，也不排除他在忙别的事。不过现在还有什么比FSCO更重要？唔这包子挺好吃的……算了先不管他了，我这几天尽量多给你介绍一些投资人，争取多几重保障吧。”
“好。辛苦了施总。”景非渊看着她笑。
开幕式虽然悄悄换了嘉宾，不过话题依旧丰富且前沿。
不仅介绍了百花齐放的创新技术，对于集采的长期影响、当下医保收支压力、各类药物支出的有效平衡等一系列重要问题，也进行了合理尺度范围内的探讨。
很快到了中场茶歇。
此次茶点的品类规格远没有GSE国际大会来得丰富高级，但胜在量大管饱。
好些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参会人员如饿虎扑食，冲向茶歇台，开始探索起人类进食速度的极限。
施墨白为了避嫌，上午一直和景非渊分开坐，此时她正在一盘叠成金字塔状的肉松小贝前晃悠着等他出来。
没想到，程吉先出现了。
他阴阳怪气：“哟，施总，您这是连肉松小贝也要霸着不让别人吃了吗？”
「升米恩斗米仇」仿佛是写在他这类人的基因里。
程吉不记得他手上那个基因编辑的项目还是撬的施墨白的，只怨恨她最后也没在高锐科技的项目上写他的名字。
总之，根本不记得他自己在尽调时尽闹笑话，甚至连份会议纪要都推脱不写。
施墨白一点也不生气，还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来程总的开会目的很明确啊。您多吃点，再好好钻研下肉松小贝的配方，以后再就业的时候，也好多条出路。”
程吉气得冒烟，狠狠瞪了施墨白一眼，施墨白正好白了程吉一眼，双方的目光非常和谐地没有交汇。
程吉一走，景非渊就来了。
施墨白刚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她。
一回头，发现是戴以迪。
她很想装作不认识，可惜戴以迪已经眯缝着眼过来了。
“小施，聊这么开心？这是哪位大佬，你给介绍介绍？”
施墨白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是非策生物的景总。这位是我领导，戴总。”
戴以迪一听，原本眯缝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把施墨白拉走，压低嗓子。
“你怎么还在搞非策呢？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没戏的！”
施墨白有点尴尬：“这个吧，我可能有些自己的想法……”
“什么自己的想法，你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我跟你说，今天艾总也来了，大家都在盯着他们Z靶点的药物呢，你也加加紧！”
戴以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逮着机会就说个没完。
“你别在那种小破公司上浪费力气了！我说你就是太年轻，人生没经过坎儿，做事分不出个好赖……”
景非渊瞧见状况不对，走过来把施墨白挡在身后。
他足足比戴以迪高了一头，故意凶着脸问：“请问你对我们公司有什么意见？”
“没，没意见……”戴以迪抬头一看，只好挤着笑，“景总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某个药企的二代公子呢。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等人走后，景非渊忍不住说：“墨白，你的工作环境很恶劣啊，同事都这么不友善？”
施墨白无奈，耸了耸肩。
“习惯就好。同一公司的投资经理虽然是同事，但彼此间也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要是被同事抢了大项目，比被其他机构抢了更让人窝火。”
“哦？为什么？”
“很简单啊。”施墨白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不同机构可以在同一轮一起投资，但同公司不同项目组的人，那可真是一点好处都沾不上了。”
她又啧了啧舌：“说到底，都是为了钱，以前行业肉多狼少，大家还能笑嘻嘻；现在是肉少狼多，你抢了别人一条兔腿，人家都得跟你拼命。”
景非渊惊叹：“也太丛林法则了！”
施墨白倒一脸平常。
“没办法，现在这个社会，离钱越近的地方，丛林法则也就越赤裸裸。还好我爸从小就教过我这些，我早就习惯了。”
景非渊好奇：“你爸这教育方式还挺特别，他为什么会教你这些？”
施墨白沉默几秒，然后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
“咱们先谈正事。现在你们的资金需求比较急迫，必须多管齐下。我争取这几天和康总当面沟通一次。但也不能一棵树吊死，我约了朋友这几天碰面，争取拉他们投资你们。”
景非渊补充：“还有倪师兄，这几天也会碰面。”
“对，还有他。我搜了他过往的投资项目，倪总似乎只投天使和早期项目，不过……”
还没等她说完，几个其他机构的投资经理也纷纷被肉松小贝吸引了过来。
恰好和施墨白都认识，便一起聊起了行业近况。
和所有的大型聚会一样，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
人越多，八卦越多，甚至能当场制造出更多丰富多彩的八卦。
一个头发自来卷的男投资经理先开启了话题。
“最近真的太卷了，M司有款双抗刚获批FDA，我老板就叫我赶紧找找国内对标公司，结果啊，我是越看越冒汗！现在双抗的类型也太多了，简直穷尽了所有可能的靶点组合！”
旁边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投资经理快人快语：“双抗都搞烂了，搞三抗呗！”
另一个面庞年轻却是少白头的投资经理摆出一副懂王姿态：“三抗早就有了好吗？现在四抗都不算新鲜了！”
一个梳着斜刘海的投资经理很震惊，掏出手机查询：“哇，还真有人做四抗……居然还不少呢！”
“四抗算什么，现在连六抗都有了。”又一位投资经理说。
“才六抗，你不知道么，我最近听说有人在搞突破创新，布局八抗……”
景非渊在一旁早就听得一愣一愣，这些话简直在挑战他对于药物创新的想象力。
他不由插话：“居然有「八抗」？怎么做到分子结构稳定？”
马尾辫一摊手：“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公司不投那么早期的项目，一切等有了临床数据再说。”
自来卷这时说：“哎，你们有没有好项目介绍啊？有临床数据的突破性疗法最好，大家凑凑堆，一起投啊。”
少白头一脸丧气：“醒醒吧！现在这个年头，好项目一露头就抢疯了，你没见几个大佬为了项目都亲自下场撕逼了么？真要有好肉，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们这些小巴拉子啊。”
“还真有哦……”施墨白笑笑，借机隆重介绍——
“这位是非策生物的创始人景非渊，后天他有一场汇报，会公布他们公司的细胞疗法治疗胰腺癌晚期患者的临床数据，你们有空都来听听，绝对具有颠覆性！”
“这么厉害？”几个人惊讶，眼里开始冒出大灰狼看小白兔的精光。
“景总好景总好，方便加个微信？”
“我也要。”
“景总你搞个二维码，大家都加一下。”
“景总，你们的细胞疗法是哪个路线？”
景非渊简要介绍了KTL的技术原理，周围十分喧闹，大家却围成一个圈，听得聚精会神。
他说完后，钻研双抗的自来卷显然没太听懂。
不过这不重要，自来卷将一切大而化简，直接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哎，施总，既然这个项目这么好，你们杉瓴投不投？”
施墨白笑笑：“我们上一轮已经投过，最近非策要开新一轮融资，我这边正在跟进。”
她这话，滴水不漏。
自来卷笑了：“太好了！那我们也看看，有机会一起投啊。”
马尾辫也立刻跟进：“跟着杉瓴混，妥妥的。”
少白头皱着眉，摸着下巴：“非策这公司看起来……有点意思哈。”
斜刘海认真地说：“我后天一定去现场听景总演讲。”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程吉已经站在旁边偷听了很久。
他暗暗冷笑一声，用力挤进一圈人中，又拿起一块肉松小贝。
随后，装作不经意地开了口。
“哟，这个非策，不就是刚被我们杉瓴毙掉的项目么。施总您这是……在找接盘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