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鬼手
语初2025-07-07 08:408,576

临渊镇破旧医馆的后堂,浓烈的药味混杂着血腥与恐惧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狭小的空间里。

开山和铁锤逃命般留下的狼藉尚未清理,破碎的陶碗药汁泼洒一地,混合着泥泞的脚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馊气。

孙老栓佝偻着腰,如同惊弓之鸟,一边用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抹布胡乱擦拭着地上的污秽,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瞟着角落里那道深蓝色的、如同凝固冰川般的身影。

星衍依旧沉默地站在门板床前,兜帽下的阴影遮蔽了一切,只有握着陨铁沉星鞘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着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暴戾。

床上,阿奴的气息微弱得像随时会断的游丝。

孙老栓那碗号称“续命”的猛药似乎起了点作用,让她暂时没断气,但那张惨白的小脸上,病态的潮红再次开始蔓延,额头包扎的厚厚纱布边缘,隐隐又有暗红的血渍渗出。高烧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卷土重来,吞噬着她仅存的一线生机。

“好…好汉…” 孙老栓擦完地,蜡黄的脸上堆起谄媚又畏惧的笑容,搓着手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极低,“这…这位姑娘的高烧…小老儿实在是…束手无策了。寻常退热散下去,如同泥牛入海,半点效用也无!这…这烧得邪门啊!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出半日…” 他没敢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星衍兜帽下的阴影微微转动,冰冷的视线扫过孙老栓。那目光让老家伙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镇上…可还有别的医师?” 星衍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

他早已看出这孙老栓手段有限,吊命或许勉强,祛除阿奴体内那因毁灭力量冲突残留的、不断蚕食生机的诡异高热,绝非其力所能及。

“有…有是有…” 孙老栓连忙点头,浑浊的老眼滴溜溜转着,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镇东头有个老瘸子,姓胡,外号‘鬼手胡’!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擅长处理…呃…各种不好明说的‘怪伤’!” 他刻意加重了“怪伤”二字,目光瞟向阿奴额头的纱布。

“只是…只是这老家伙脾气古怪,诊金要得狠!而且…”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畏惧,“据说他年轻时候,手上沾过不少人命…路子野得很!”

“鬼手胡…” 星衍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路子野…或许正是此刻需要的。

他不再犹豫,俯身,动作极其轻柔地将阿奴重新包裹严实,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那瘦小残破的身体滚烫如火炭,隔着厚厚的衣物都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

“带路。” 冰冷的两个字,不容置疑。

孙老栓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地跑到前面:“好汉这边请!这边请!”

————

临渊镇东头,比镇中心更加破败荒凉。

几间歪歪斜斜的土坯房像是随时会倒塌,街道上的积雪几乎无人清扫,覆盖着厚厚的、肮脏的冰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浓重的、混合着劣质酒气和某种腥臊的怪味。

孙老栓领着星衍,在一间几乎被积雪掩埋了大半的低矮土屋前停下。

这屋子没有幌子,只有一扇用破木板和兽皮胡乱钉成的门,门缝里透出昏黄摇曳的油灯光,以及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混合着各种古怪草药、血腥和腐肉的气息。

“就…就是这儿了。” 孙老栓指着那扇破门,脸上带着畏惧,“好汉…小老儿…就不进去了吧?” 他显然对里面的主人忌惮颇深。

星衍没有理会他,上前一步,抬脚。

砰!

一声闷响,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被一股巧劲震开,没有碎裂,却露出了门后的景象。

屋内比孙老栓的医馆更加昏暗肮脏。墙壁被油灯的黑烟熏得漆黑一片,挂满了各种风干的、奇形怪状的动物肢体、草根和不知名的矿石。

一张巨大的、油腻发亮的木桌占据了屋子大半空间,桌上散乱地堆放着沾满暗红色污垢的刀具、骨锯、各种瓶瓶罐罐,还有几块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矿石。

角落里,一个巨大的、正熬煮着某种粘稠黑绿色液体的药罐,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一个身影佝偻在桌子后面,正对着油灯,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专注地削着一截惨白的人形枯骨。

听到门响,他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个看不出具体年纪的老者。脸上布满了如同老树皮般深刻交错的皱纹,一只眼睛浑浊发白,显然是瞎的,另一只眼睛却如同淬了毒的鹰隼,闪烁着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骨髓的幽光!

他穿着一件同样油腻、打满补丁的灰色袍子,左手完好,右手却齐腕而断,装着一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五指关节异常灵活、布满复杂纹路的——铁钩!

正是“鬼手胡”!

他那只独眼先是扫过门口的孙老栓,后者立刻缩了缩脖子,赔着笑往后退。

然后,那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般,瞬间钉在了星衍身上,尤其在他怀中抱着的那团厚厚包裹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了星衍腰间那柄通体黝黑、毫不起眼的陨铁沉星鞘上!

独眼中,一丝极其隐晦、难以察觉的贪婪和惊疑,如同毒蛇般一闪而逝。

“孙老栓?你这老棺材瓤子还没死?” 鬼手胡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枯骨,沙哑刺耳,带着一股浓浓的戾气,“带个裹尸袋来老子这儿?晦气!”

孙老栓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胡…胡老!不是…这位好汉…这位姑娘受了重伤!高烧不退!我…我治不了,只好…” 他话没说完,就被鬼手胡不耐烦地打断。

“闭嘴!滚出去!” 鬼手胡那只铁钩手不耐烦地挥了挥,带起一道冰冷的弧光。

孙老栓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门外,瞬间消失在风雪中。

屋内只剩下星衍、鬼手胡,以及那药罐咕嘟冒泡的诡异声响。

鬼手胡那只独眼重新聚焦在星衍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露出几颗发黄发黑的残牙:“小子,有点意思。背着个半死不活的‘麻烦’,还敢踹老子的门…胆子不小。”

他放下手中削骨的刀,那只冰冷的铁钩手在油腻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说吧,想怎么治?先说好,老子这儿的规矩:诊金,只收‘硬货’!金子银子…是废铁!”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星衍腰间的剑鞘。

星衍抱着阿奴,如同渊渟岳峙,对屋内令人作呕的气息和鬼手胡的戾气视若无睹。

他缓缓上前两步,将阿奴轻轻放在那张堆满杂物、沾满污垢的大木桌上。动作轻柔,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解开包裹,露出阿奴惨白滚烫的脸颊和额头上那片被血渍浸透的纱布。

那股混合着焦糊、血腥、毁灭气息的诡异味道,瞬间变得更加清晰。

鬼手胡那只独眼猛地眯起!他凑近了些,那只冰冷的铁钩手极其灵活地伸出,如同毒蛇探信,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阿奴额头纱布的一角。

嘶——!

当看到纱布下那片血肉模糊、深陷如同窟窿、边缘残留着暗金色和赤金色诡异物质的烙印伤口时,连这个见惯了血腥和怪伤的老怪物,都忍不住再次倒抽一口凉气!那只独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震惊、贪婪和极度兴奋的光芒!

“好家伙!” 鬼手胡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颤抖,铁钩手激动地在空中虚抓了一下,“神罚湮灭!焚天剑意!还有…还有一丝…被打散的星辰本源?!这丫头…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竟然能在这等毁灭下留一口气?!”

他猛地抬头,那只独眼死死盯住星衍兜帽下的阴影,仿佛要穿透那层黑暗:“小子!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这伤…根本不是凡间手段能造成的!这丫头…也不是凡人!”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洞悉。

星衍沉默。鬼手胡的敏锐和见识远超孙老栓之流,他一眼看穿了阿奴伤势的本质!这反而让星衍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或许…此人真有办法?

“救她。” 星衍低沉的声音响起,依旧只有这两个字。

他没有回答鬼手胡的问题,只是再次探手入怀。

这一次,他拿出了剩余的所有黑曜玄晶——五块拇指大小、通体乌黑、流淌着幽深光泽的矿石,放在油腻的桌面上,推了过去。

幽深的能量波动在昏暗的油灯下流转,瞬间吸引了鬼手胡全部的注意力!

他那只独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铁钩手闪电般伸出,如同捕食的鹰爪,一把将五块黑曜玄晶牢牢抓在金属掌心!冰冷的金属与温润的矿石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嘿嘿…嘿嘿嘿…” 鬼手胡发出夜枭般的怪笑,贪婪地摩挲着掌心的玄晶,如同抚摸着绝世珍宝,“好东西!真是好东西!这精纯的土系灵力…足够老子再淬炼一条‘鬼手’了!”

他笑了一阵,独眼再次抬起,看向星衍,目光却变得更加贪婪和玩味:“小子,出手倒是阔绰。不过…” 他那只铁钩手缓缓抬起,不再指向玄晶,而是精准无比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直直地指向星衍腰间那柄古朴黝黑的陨铁沉星鞘!

“…想救这丫头的命,这点‘硬货’,不够!” 鬼手胡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贪婪,如同毒蛇露出了獠牙,“把她留下!再把你腰上那柄‘鞘’留下!老子保证,三天之内,还你一个能喘气的活人!如何?”

留下阿奴?留下沉星鞘?!

星衍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如同万载玄冰!兜帽下的阴影中,仿佛有两点寒星骤然亮起!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角落药罐里咕嘟的气泡都为之一滞!

这老东西,不仅认出了沉星鞘的价值,更是在趁火打劫!其心可诛!

鬼手胡似乎感受到了那刺骨的杀意,但他那只独眼中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闪烁着更加兴奋和挑衅的光芒!

他那只冰冷的铁钩手依旧稳稳地指着沉星鞘,另一只完好的手却悄悄缩回了油腻的袍袖内,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他怪笑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枯骨:

“怎么?舍不得?嘿嘿…小子,别以为你那点功夫在老子这儿管用!这丫头体内的‘东西’正在烧她的魂!没有老子的独门手段压制,不出两个时辰,她就会被自己体内的‘余烬’烧成一具空壳!是鞘重要,还是这丫头的命重要?你自己选!”

星衍握着沉星鞘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冰冷的鞘身传来熟悉的质感,仿佛与他血肉相连。这柄鞘,不仅仅是武器,更是他过往的一部分,是“星陨”存在的证明!

而阿奴…滚烫的身体在他怀中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微弱呻吟,如同濒死幼兽最后的呜咽。

那声音,瞬间刺穿了星衍心中所有的挣扎!

时间仿佛凝固。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两张脸上跳跃。

一边是贪婪狰狞如同恶鬼,一边是沉默压抑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唔…冷…好冷…” 阿奴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呓语,身体剧烈地哆嗦起来,额头上刚刚止住的血渍又开始渗出,染红了纱布。

高烧带来的潮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般的青白!

她体内的平衡,再次被打破了!毁灭的余烬和枯竭的生机正在展开最后的拉锯!鬼手胡所言非虚!两个时辰…或许都撑不到!

星衍兜帽下的阴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那握着沉星鞘的手,几不可查地…松了一瞬。

————

神界,瑶光苑。

暖阁内甜腻的香气被一股更加浓郁、带着硫磺和奇异腐败气息的药味冲淡。

青瑶端坐在主位的软榻上,脸上维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审视。

在她对面,药痴散人那矮胖的身躯几乎塞满了客位的椅子。他脸上带着谄媚而狂热的笑容,油腻的道袍上还沾着丹炉的灰烬。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寒玉雕琢而成、散发着丝丝寒气的玉盒,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仙子请看!” 药痴散人献宝似的打开玉盒的盖子。

一股阴冷刺骨、带着强烈精神侵蚀力的诡异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玉盒内,盛放着指甲盖大小的一小撮粉末。

这粉末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不断变幻的暗紫色,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怨魂在其中挣扎嘶嚎,散发出令人灵魂都为之悸动的邪恶波动!

“此乃‘蚀神散’的雏形!依照仙子赐予的残方,小神呕心沥血,以九幽噬魂草为君,千年怨魄结晶为臣,辅以七十七种至阴至邪的辅药,历经九转丹火淬炼,方得此物!” 药痴散人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虽尚缺那最关键的一味‘药引’未能彻底圆满,但其威能已初显!莫说凡俗蝼蚁,便是寻常仙神的神魂,沾上一丝,也必遭侵蚀,痛不欲生!神魂根基稍弱者,顷刻间便会化为无知无觉的活死人!”

青瑶看着玉盒中那诡异变幻的暗紫色粉末,感受着那阴冷邪恶的气息,娇美的脸上也忍不住掠过一丝凝重和忌惮。

这老东西…果然有点门道!这“蚀神散”的气息,连她都觉得神魂微微不适。

“药谷主果然丹道通玄。” 青瑶压下心中的悸动,声音依旧轻柔,“此物威能,确非凡俗可比。只是…药谷主方才所言,尚缺一味‘药引’?不知是何物如此紧要?竟连谷主也束手无策?”

药痴散人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被狂热取代,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回禀仙子!这‘蚀神散’乃上古奇方,其霸道之处,在于能无视神力防御,直蚀神魂本源!然其炼制最难之处,便是这‘药引’!需得一味…能承载并激发此毒全部威能、且与目标神魂有‘因果牵引’的媒介!”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精光爆闪:“小神苦思冥想,翻阅无数古籍残卷,终得一解!此‘药引’,非寻常之物!其必须蕴含一丝目标的‘本源气息’!或是其精血毛发,或是其长期贴身之物沾染的本源印记!更妙的是,若能以目标心头至爱、或至恨之人的‘心血’为引,融入此散…嘿嘿…那威能,足以蚀神灭魂,万劫不复!任他大罗金仙,也难逃魂飞魄散之局!”

本源气息?心血为引?

青瑶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本源气息…云曦那贱人最后坠入凡尘的残魂…其本源星辰气息虽微弱,但若能捕捉到一丝…心头至恨之人的心血…赤璃哥哥?!不…不行!绝对不能让药痴这老东西知道赤璃哥哥的存在!更不能让他去打赤璃哥哥的主意!

但…若非赤璃…那至恨之人…

一个更加恶毒、更加疯狂的念头瞬间在青瑶心中成型!她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好奇:“本源气息…心血为引…果然玄奥。只是…此等媒介,获取不易啊。” 她话锋一转,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药谷主见多识广,可曾听闻…凡尘之中,有谁擅长处理…被神罚之力所伤的…‘怪症’?”

“神罚之力?” 药痴散人一愣,随即那只独眼(他习惯性地用一只眼聚焦思考)猛地亮起,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仙子是说…有凡人身中神罚残留?还未死透?!嘶…这…这倒是千古奇闻!神罚之下,万物湮灭,凡俗之躯岂能留存?” 他搓着手,显得极其兴奋,“若真有此例…其体内必然留有神罚的‘余烬’!这可是炼制‘蚀神散’绝佳的‘火种’啊!若能将其剥离…融入散中…”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随即又皱眉苦思:“至于擅长处理此等‘怪症’…凡尘庸医岂能触及此等层次?除非…除非是那些精通上古邪术、以命换命或以毒攻毒的巫觋之流!或是…某些本身就被‘污染’、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怪物’!比如…” 他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和忌惮,“…北境临渊之地,似乎有个外号‘鬼手’的老东西,断了一只手,装了个铁钩子!据说年轻时得到过某个上古邪修的残缺传承,路子邪得很,专治各种‘怪伤’!他那里…或许有点歪门邪道!”

鬼手?临渊?

青瑶心中猛地一动!临渊镇!这不正是妙音传讯中,那个叫阿奴的小奴隶最后出现的地方吗?!难道…星陨带着她…去找了那个“鬼手”?!

“哦?‘鬼手’?” 青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兴趣,“药谷主对此人似乎颇为熟悉?”

“嘿嘿…谈不上熟悉。” 药痴散人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和贪婪,“几十年前打过一次交道,一个贪得无厌、心狠手辣的老怪物罢了!不过…他的手艺确实邪门!若那身中神罚残渣的凡人真落在他手里…或许…真能多喘几天气?” 他随即又兴奋起来,“仙子!若真有其人其事!小神愿亲自走一趟凡尘!以‘蚀神散’雏形为基,以那神罚‘余烬’为火种!再设法取得那媒介‘药引’!必能炼成这震古烁今的‘蚀神散’!届时…嘿嘿…”

亲自下凡?青瑶心中冷笑。这老东西分明是觊觎那所谓的神罚“余烬”!不过…这正合她意!

“药谷主有此雄心,本仙子自然鼎力支持。” 青瑶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意,从袖中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洁白、刻着复杂云纹的玉符,轻轻推到药痴散人面前。

“此乃‘破界符’,可助谷主暂时撕裂神凡壁垒,降临凡尘指定地点。时效…约莫一炷香。”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意,“谷主可持此符,前往临渊镇,寻那‘鬼手’。至于那‘药引’…” 青瑶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若谷主能从那垂死之人体内,剥离出一丝属于‘她’的本源气息…融入散中…想必此毒的威能,必能更上层楼!足以…蚀灭任何‘不该存在’的残魂!”

她刻意加重了“她”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药痴散人手中那盛放着“蚀神散”雏形的寒玉盒。

药痴散人浑身一震!那只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和一丝了然的狂喜!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破界玉符,如同抓住了一条通天的阶梯!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仙子放心!小神明白!定不负仙子所托!本源气息…药引…嘿嘿…包在小神身上!待小神炼成神散,必第一时间呈献仙子!”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名震三界、连神尊帝君都要俯首的景象!

青瑶微笑着点头,端起手边的琉璃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掩去眼底深处那一抹混合着怨毒、期待和一丝冰冷算计的寒光。

蚀神散…本源气息…云曦…这一次,我要让你那缕残魂…彻底化为乌有!连一丝尘埃…都不会留下!

————

临渊镇东头,“鬼手胡”那间充斥着怪味的破屋内。

冰冷的杀意与贪婪的僵持几乎凝成实质。

油灯昏黄的光线在鬼手胡那张如同恶鬼般的皱纹脸上跳跃,他那只淬毒般的独眼死死盯着星衍,铁钩手指着沉星鞘,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

阿奴在昏迷中痛苦地抽搐着,额头的血渍在纱布上迅速扩大,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随时可能熄灭。

那一声“好冷…”的呓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星衍心中所有的壁垒。

时间…不多了!

星衍握着沉星鞘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冰冷的鞘身仿佛与他血脉相连,承载着过往的血与火,是他在这浊世中仅存的、属于“星陨”的印记。放弃它…如同剜心剔骨!

然而…

他低头,看向桌上那具残破的、被痛苦折磨的瘦小身躯。那额头上狰狞的烙印废墟深处,那点微弱的星芒…是殿下最后的存在证明!是他跨越神凡壁垒、承受撕裂之痛也要守护的执念!

鞘…可以再铸。

魂…若熄,便永寂。

一个无声的叹息,仿佛在星衍灵魂深处响起,带着无尽的沉重与决绝。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动作仿佛重逾千钧。手指一根根松开紧握的剑鞘。

黝黑的陨铁沉星鞘脱离了掌心,带着他掌心的余温,被轻轻放在了那张油腻污秽、堆满血腥器具的木桌上。

咚。

一声轻响,却如同惊雷,在这死寂的屋内炸开。

鬼手胡那只独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到近乎扭曲的光芒!他那只冰冷的铁钩手闪电般探出,如同抢夺猎物的秃鹫,一把将那柄古朴的剑鞘牢牢抓在金属掌心!冰冷的触感让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夜枭般的怪笑!

“嘿嘿…嘿嘿嘿…好!好小子!够痛快!” 鬼手胡贪婪地摩挲着沉星鞘冰冷的鞘身,感受着那内敛而沉重的质感,仿佛在抚摸绝世美人。他迫不及待地将鞘凑到独眼前仔细端详,手指抚过鞘身上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细微纹路,脸上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星衍沉默地站着,兜帽下的阴影浓重如墨。失去了沉星鞘的手,空落落地垂在身侧,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屏障。

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更加内敛,更加冰冷,如同一柄收入最深沉黑暗中的利刃,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东西…给你了。” 星衍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缝里挤出来,“救她。”

“放心!老子‘鬼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鬼手胡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沉星鞘上移开,独眼瞥向桌上气息奄奄的阿奴,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残忍和兴奋的幽光。“这丫头体内的‘东西’…有点意思!老子很久没碰到这么‘带劲’的‘材料’了!”

他不再看星衍,转身扑向那个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巨大药罐。

他那只完好的手飞快地在旁边一堆瓶瓶罐罐中抓取着,将一些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粉末和粘稠液体投入沸腾的黑绿色药液中。

药液剧烈翻滚,颜色变得更加深沉诡异,散发出的腥甜气息中,多了一丝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

“小子,搭把手!” 鬼手胡头也不回地吼道,铁钩手指向屋角一个半人高的、表面刻满扭曲符文的黑色木桶,“把那桶里的‘寒髓液’倒一半进这罐子里!快!”

星衍目光扫过那黑色木桶,桶内盛满了粘稠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乳白色液体。

他没有犹豫,上前一步,单手抓住沉重的桶沿,毫不费力地将木桶提起,将里面小半桶冰寒刺骨的“寒髓液”缓缓倒入沸腾的药罐。

嗤啦——!!!

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大蓬的白雾猛地腾起!如同冷水浇入滚油!沸腾的黑绿色药液遇到极寒的“寒髓液”,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反应!

药液的颜色在沸腾中急速变幻,最终定格为一种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紫色!散发出的不再是腥甜,而是一种混合着极寒与灼热、带着强烈精神侵蚀力的恐怖气息!无数细小的气泡在粘稠的药液中翻滚破裂,发出如同怨魂低泣般的嘶嘶声!

“成了!” 鬼手胡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他抓起一个巨大的、同样刻着符文的木勺,舀起满满一勺那暗紫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粘稠药液。滚烫的药液在勺中翻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他端着木勺,一步步走向门板床上的阿奴,那只独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实验者的残忍兴奋:“丫头,忍着点!老子这‘九幽蚀魂汤’,专治你这种神魂被‘火种’灼烧的‘怪病’!以毒攻毒!以寒蚀火!嘿嘿…是死是活,看你造化了!”

星衍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那勺翻滚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九幽蚀魂汤”,再看向鬼手胡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狂热与残忍,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这不是救人!这老东西…分明是把阿奴当成了试验他邪门药方的“材料”!

就在鬼手胡的铁钩手即将粗暴地撬开阿奴的嘴,将那勺恐怖的药液灌下去的刹那——

星衍动了!

他不再顾忌暴露实力!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床边!那只空着的手快如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扣向鬼手胡端着药勺的手腕!目标是那只冰冷的铁钩!

然而!

鬼手胡似乎早有预料!他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得意!端着药勺的手猛地一缩,同时,那只一直缩在油腻袍袖内的完好左手,如同毒蛇般探出!

掌心之中,赫然握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尖刺的金属圆球!圆球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极其不稳定、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爆炎雷!给老子滚开!” 鬼手胡厉声嘶吼,左手猛地将那颗漆黑的金属圆球朝着星衍面门狠狠砸来!同时身体借着反冲之力,抱着那柄沉星鞘,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疾退!

那漆黑的金属圆球在脱手的瞬间,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毁灭气息瞬间锁定了星衍!

继续阅读:第12章 毒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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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霜辞:三生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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