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在小板凳上坐下，看着一桌子原料发愣。
“开始吧？”秋小律发号施令。
季宸决定做个榜样，他用左手拇指按住扁圆的面块，右手推着擀面杖，很有力气地从自己的大拇指上碾了过去。
秋小律：“……疼吗？”
季宸面色如常：“不疼。”
他的指甲紫了起来。
季屹轻蔑地笑了。
好不容易擀好了几张形状各异的面皮，轮到包饺子馅的季屹上场了。
他一鼓作气，第一次放了太多肉馅合不上，第二次放了太少肉馅包成了面疙瘩，第三次总算是适中的肉馅了，可是怎么都捏不上，不是左边漏汤汁就是右边漏口子。
在兄弟俩的“齐心协力”下，篦帘上出现了很多堪称“艺术品”的饺子作品。秋妈在厨房忙活一阵出来看了看成果，笑得赶紧掏出手机给他们拍照留念。
为了让大家能吃上几口正常的饺子，正在院子里大扫除的秋连城被喊起来换岗。两兄弟被喊出去陪着秋爸挖地。
秋爸蹲在院子里用小锄头松土，给两人解释着：“我在小律高中毕业那年埋了一壶酒，今天这日子特别适合刨出来喝。”
季宸看了一眼季屹。
季屹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不用你说也知道”，他走过去拿过锄头说道：“叔，我来吧。”
他刨了半天，都锄到树根了，还是没看到酒的影子，秋爸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哎呀，我记错地方了，好像在那边……”
爷俩儿就这样连着刨了好几处，总算是找对地方，刨出酒壶来。
回到屋内的季屹出了一身汗，秋小律忙拿了毛巾出来，又给他倒杯水：“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秋爸在后面拎着酒走进来：“刚刚让小季帮忙刨酒来着，你高中毕业那年埋的好酒！”
秋小律拖长声调“哦”了一声，瞥向秋连城，却见他正神色如常地包着饺子，只是手速变得快了一些。
包完饺子后，桌子便腾空了，几盘凉菜先端上来，秋爸耐不住嘴馋，给兄弟俩倒了酒，让他们陪着自己喝两口过过瘾。
秋连城溜到厨房来帮着下饺子，秋小律瞪他一眼：“你就等着被打吧。”
前几年，秋连城失恋，已经把那坛酒刨出来给喝了，当初正好被秋小律碰上，为了封她的口，秋连城排了一个周的饮品店当季新品。后来秋连城从陈拓家的超市买了一瓶二锅头倒在酒坛里埋回去了。
秋连城低声威胁秋小律：“你不说没人知道。更何况，酒这种东西，一般人根本尝不出好坏。”
秋小律忍不住吐槽：“你觉得他俩能尝不出？他们什么好酒没喝过？”
“你这人怎么这么俗气呢，知不知道这年夜饭的酒，喝的就是个气氛、心意！”
秋小律端起菜，踩了秋连城一脚，走了出去。秋连城疼得弯下腰，脚面好像已经被踏平了。
兄弟俩正在秋爸期待的目光下品酒。
两人喝了一口，动作一致、颇为优雅地放下了酒杯。
季宸面不改色：“好酒！”
季屹抿着嘴没说话，这顿晚饭有季宸一个人演气氛就够了。
秋爸乐开了花：“还是你懂酒啊！哎呀，你们兄弟俩我总不能都叫小季啊，这样，你俩叫我叔，我叫你小宸，叫你小屹，好不好？”
季宸已经相当捧场地举起酒杯：“叔，我敬你！”
季屹心里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宸是秋家女婿。
过了一会儿秋小律又端着几道菜出来，见季屹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闷酒，问：“我爸和你哥呢？”
“出去抽烟了。”
秋小律在他旁边坐下，随手抓起花生剥起来，她把花生米塞进季屹嘴里：“行啦，别苦着脸了，大年夜就要开开心心的。哎，春晚快开始了！”她忙把一直静音的电视调到中央一台，“你在国外的时候，过年会回来吗？”
季屹摇摇头：“没有假期，还要上课。”
“那你在国外会庆祝春节、看春晚吗？”
季屹又摇摇头：“有时差。”
“那你今年可以好好感受一下一起吐槽春晚的快乐了，我看看今年的节目单啊……”她拿起手机搜起来，指着节目单解释，“他去年也演小品了，还挺好笑的，可以期待一下。”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认真地研究着节目单，季屹从没了解过这些，觉得一切都很新奇有趣。
这充满人气的屋子里，肚子里有温热的酒，心爱的人在身旁，讨论着也许在此时此刻万家灯火里都会说起的事。
他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他一直渴求的幸福。
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秋爸和季宸走进来，陈拓也端着一盆刚煮好的大虾走进来：“我妈让送过来的。”
秋妈探出头：“你来的正好，我们这大闸蟹也刚煮好，你带回去几只。小律，你给沈悠他们家也送过去。”
“再多来点吧，我给阮雨送过去，我记得她挺喜欢吃这个的。”
季屹随口问：“阮月怎么样了？”
“不太好，已经很难说话了，基本都是用眼控仪交流，你们公司好像给了她们很多资金上的支持。”眼控仪是一种辅助设备，通过发射红外线反射人眼虹膜，用眼睛来代替鼠标和键盘，从而进行上网、打字和沟通的功能，最知名的案例便是霍金通过眼控仪完成了多项科学作品。
季宸说：“阮雨是我非常欣赏的员工，我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公司员工和她的亲人的。只要阮雨还有一天坚持照顾她的姐姐，宸屹集团就会继续做她的后盾。”
季屹本来不想说，但季宸自己主动提到，他便也开了口：“你是被她们姐妹俩的故事感动？还是被你自己感动？你又何必印成宣传册在集团上下发放，这是阮雨自己的事，不是你进行企业宣传的工具。你这么做完全切断了她的后路。”
“亲人之间的照顾本来就是无私的，就像我当初决定把你养大一样。很多人都感动了，你不感动？”
“如果我当初能做决定，我不会选择被你养大！”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了，秋小律连忙拉着季屹：“你跟我一起去送吧，这么多大闸蟹，我抱不过来。”
好歹把两个人分开。
等送完一圈大闸蟹回来，菜肴已经上桌了，年夜饭正式开始。
一家之主秋爸欢迎了两位来客，简单总结了一下，今年全家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当然也包括不在场的秋卫辛。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要客套的，忙了一天终于可以开吃了，秋小律望着满桌佳肴恨不得自己可以多长几张嘴。
已经一起喝过酒、抽过烟的秋爸和季宸显然渐入佳境，两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讨论起了育儿心得。
秋爸感慨着：“小宸啊，我也理解你的苦衷，这养孩子可不容易了，小的时候吧，就担心磕着碰着，长大了，又担心这孩子能不能找个好工作，有个好家庭。特别是你这当哥哥的，从小把弟弟给拉扯大，确实不容易。”
季宸笑着说：“小屹很懂事，我没怎么费心。”
正在吃鱼的秋小律差点被鱼刺卡住，季宸那状态，还敢自称没费心？
季屹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显然没有季宸那么左右逢源。
秋爸道：“小屹这孩子确实不错，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喜欢。不浮躁，不傲气，很有礼貌，不常见的。”
他第一次见到……不是他们在垃圾桶练习垃圾分类被全家人当场“抓获”那次吗？
秋妈也跟着夸起来。
全家人不知怎么就开起了夸夸大会，先是夸季屹，夸完之后夸季宸，心想着两兄弟都夸完了，自家孩子也夸夸吧，又夸了夸老二和老幺。最后夫妻俩互夸。
全桌子都洋溢在被夸的喜悦中。
秋爸得意地拿起酒坛说：“这酒真是好酒啊，咱喝了以后就老记着别人的好了！”
不到100块一坛子的二锅头，有神奇的功效。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秋小律去开门，阮雨正急喘着站在门口：“我姐姐她来过这里吗？”
“没有啊！发生什么了？”
“阮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