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洛梦涵2025-02-02 10:173,018

  我叫卢衔桐,我家里祖祖辈辈生活在桐城的附属清湾镇上。

   据说我本来的名字叫卢通,但这个名字已经被一个先我几天出生的人用了。后来我外公给我用风水取名,叫卢衔铜,但是又怕太过刚硬会克我,改做卢衔林。而我爹以他生意人的逻辑希望我以后能成为城里人,不如用桐城的桐。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打坏了我这片刻的安宁,电话那头是李正鹏。我的死党,我为数不多可以依靠的人。

   “赶紧,赶紧起床,我快到你家楼下了。”

   要面对的终究是逃不了,多年的舔狗生涯让我学会认命。二十分钟后,我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白了我一眼,笑了。

   上车。

   去给爱情一个终结,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李正鹏点了根烟,默然开车。

   我喜欢他在必要时候的沉稳和沉默,虽然这是一个既不沉稳又爱聒噪的家伙。车子平稳走了半个小时,我俩一直在抽各自的烟,像是武士去赴一场有输无赢的决斗,我还是到了傅念娇家附近。

   李正鹏熄火,拉手刹。车子停在河对岸,河那边的路口是傅念娇出嫁的必经之道。

   我看着他很熟练地拿了根烟,再次点火。刚刚消失的烟味再次弥漫了整个屋子,我深深吸了口气,按下了些许车窗。

   等着,等着。

   像是被判死刑的囚犯等着刽子手仁慈地给予解脱。

   其实我早就应该解脱的。

   李正鹏猛然吸了一口似乎于心不忍,说:“要不算了吧?我们回去吧?”

   我有点动摇,却坚持执拗:“最后看一眼吧?来也来了。”

   我忘了我等了多久,当我终于从那几公分的缝隙中看到新娘版的傅念娇出现的时候,一切均已尘埃落定。错了,尘埃落定其实是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我自欺欺人的在结局才接受了结局罢了。

   傅念姣捧着一束花被伴娘拥着,接受着祝福和恭喜,礼貌地笑着。

   我见过很多出嫁的新娘子,好像都因为离家了伤心表情都快哭了,就算没哭反正也很严肃,但是她像以前一样笑着,还能笑真好。

   傅念娇笑得让我嫉妒。

   爱里本来就有嫉妒。

   这嫉妒甚至不因为她的幸福,不因为她笑着。

   我就这么看着她,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别的都是虚无,都是浮云。我也是虚无,我也是浮云。

   “真好。”这是我从嫉妒中搜索到仅存的祝福。

   傅念娇上了车,车门关上。

   没有几公分的缝隙,我看不见。车门的另一侧繁华嚣闹我看不见,而这一侧,只是一块冷冰冰的玻璃,我看不透。

   李正鹏不知道在抽第几根烟:“六分钟。”

   他顺手把副驾驶上的一瓶水塞给我怀里。

   是的。这六分钟的肉体里栖息了我那一生一世都在孤独着的灵魂。安息吧,卢衔桐。

   我很想抱着那一瓶水哭,撕心裂肺天崩地裂万马奔腾,我只是淡淡地喝了一口水,漱漱口靠了下去。我太累了,烟抽多了,头疼。恍惚中我看见那狗娘养的命运,那个狐狸脸的怪物,它把带倒刺的刀子当成挖泥的铲子,撬断我的肋骨,一点一点剜走我的心。

   命运的狐狸脸上残酷邪魅地笑着,举着我的心,揶揄我:“卢衔桐你个十三点二百五,你早就不配拥有它,我拿走了。你不是说我是狗娘养的吗?我把这颗心拿去让我那狗娘吃了。”

   从此后,卢衔桐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这一路的车上我没有再点烟,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铜的打火机,却迟迟按不下去。我觉得点了火就必须抽烟,爱一个人就必须坚持,就算爱不到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这是我这种人的逻辑,也是我们这种人的悲剧。

   我看着打火机,一直一直看着,直到焦距模糊。

   这个铜的打火机是陈钟雪给我的,她说这打火机对她很重要。现在,这打火机对我很重要,我为了它储备了上百颗火石,一抽屉火油。铜火机身上没有花纹,浑身是光滑的,也不锃亮,颜色已经暗了,甚至你可以说它脏脏的。但是握着它,闻着火油的味道,看着火光,我就很有安全感。大概这是为数不多我可以完全掌控的东西吧,可以掌控的感觉真好。

   我对这个打火机实在太过热爱,以至于梁子近来总说我是恋物癖。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敏感自卑孤独的人更容易形成恋物癖。

   李正鹏一脚刹车把我拉回现实:“去哪?回家还是去店里?”

   我瞪着他:“我要吃饭呀!”

   李正鹏笑了:“要不要今晚收工了去酒吧喝酒?”他摸出电话,“徐彦辉,炒几个菜,炸条鱼,马上回来了,要不要带奶茶?好好。”

   李正鹏买了八九杯奶茶,一大兜全都放在副驾驶。偶尔把副驾驶当成后备箱来用,是我们这些死光棍心有灵犀的癖好,副驾驶有东西就像是有人一样。这句话换一种说法就是副驾驶没个女人,那放点吃的用的也好。

   车子顺利穿过桐城,往西郊去,其实我对这一座小城市并没有多少感情,我总觉得我爹当初一厢情愿非要让我成为城里人是错误的。

   我的感情都在老家的葫芦镇上,那里的奶茶价格是桐城的一半,网吧更大,烧烤摊更多更便宜,夏天可以去清湾河中游泳捉鱼。

   我在葫芦镇的清湾河边上生活了十多年,我读高一的时候我爹在桐城的东边山月湖开发区买了一个小别墅,随后不久还在城北买了一套房。那时候的房价不像现在高的离谱,好像房价是一夜之间涨起来的,就像爱情,一夜之间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就像现在的傅念娇虽然还在婚车上,但是三百公里外的那个城市已经是她的另外一个家,过了今晚上她就是人妻少妇,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另一种生活。

   我打了自己一耳光,我不该想到她的,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

   继续说我爹,我爹有了我之后那三年,不但换了辆大车,还有了自己的采石场,甚至还搞起来了当时桐城还没有流行的石雕刻。李正鹏的哥哥李维松就是我爹手底下的工人学徒,第三拨弟子,当然这是后话了。总之我爹挣了一些钱,不但给我换各种新衣服新玩具,给家里换新家具,甚至还给我换了个妈。

   我四岁那年我母亲因病去世,三年后的我从学前班放学回家,我爹带回来一个阿姨。我父亲宠爱她的同时,经常对我苛刻,拳打脚踢甩我嘴巴子。当然主要原因是我太过调皮惹事了。其实我新妈人不坏,对我爷爷对我都挺好的,只是我经常气她,给她甩脸色。我的新妈也许是上辈子有德,居然诞下了龙凤胎,我立刻就显得很多余了。

   据说我的新妈是结婚第五年离婚的,没有孩子,婆婆总是讥讽,时间就了她的前夫不耐烦母亲的唠叨,于是总在打牌后喝点酒打她。那时候风气还崇尚保守,人们心智还未完全打开,离婚无论对于男女来说多少有点大逆不道且作风不正的意思,容易惹人闲话。有一些讨厌我爹的同村人甚至造谣中伤他说他在外面跑车的时候就好上了,害得她跟她老公离婚,我妈是会被他气死的。

   我知道我爹是被冤枉的,但是急眼了我总拿这件事跟他抬杠,经常换来嘴巴子。我爹是个好人,他勤勤恳恳的操持一个家,除了爱打我之外别的都还行。不过需要特别说明一点这不算是家庭暴力,算惩罚,那时候的孩子基本都是会挨打的,甚至不少女孩子都会被家长教训。通常我们男孩子被打了,转个脸就啥事没有了,俗话叫作死猪不怕开水烫,开水越烫我越浪。

   在我大四毕业前半年,那时候还没过年,我爹把北城那套小房子过到了我名下,户口本都单独出来了。也好,我本来一直都是多余的,这样也干净利索。

   随后我和梁子、徐彦辉、李正鹏一起在北郊盘了一个山庄,挖了一个池塘。李维松负责搞的装修。现在我们的根据地叫戏鱼农家乐,可以钓鱼,自助烧烤,看电影,唱歌,虽然不是什么大的规模,但是生意还凑合,路过的跑车的经常也有来这里吃饭的。

   我们四个股东为了避免合伙做生意会导致分赃不均而反目成仇分道扬镳甚至自相残杀,实行严格的打卡记工时制度。也就是说除了不太多的分红之外,按照上班来算钱,工作时长有多久就算多少钱。

   这主意是徐彦辉提出来的,他是学会计的,虽然说账目我们四个看,但是基本都是他在做,就算他监守自盗做假账中饱私囊,我们也看不出来,也不在乎。

   梁子时常抱着吉他装音乐家,李正鹏变魔术上头了,没个正经人的样子。我,浪荡的废人一个。

   我怀疑这是戏鱼农家乐可以常存的原因,没有人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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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那个叫爱情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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