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王五正带着两个弟兄,勾肩搭背地准备出门。
“五哥,先生让咱们去打听消息,可为啥还要买那么多发霉的粮食啊?”一个喽啰不解地问。
王五把嘴里的牙签一吐,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懂个屁!先生那是神人,神人的心思是咱们能猜的?让你干啥就干啥!”
“可那铜管子是干啥的?”另一个也凑过来。
王五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外传啊。我猜,先生是要炼丹!”
“炼丹?”两个喽啰眼睛都亮了,“长生不老的那种?”
“八九不离十!”王五一脸笃定,“你想想,先生医术通神,能把周通哥从鬼门关拉回来,炼个丹药算什么?到时候咱们一人一颗,刀枪不入,岂不快哉!”
“哇!真的啊五哥!”
秦少琅在楼上听着这番对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炼丹?这群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去猜,总比让他们知道真相要安全。
他收回目光,躺回床上。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一个计划的雏形,已经在脑中形成。
黑石镇,官府无能,匪盗横行,大户盘踞。这看似一潭浑水,却也意味着权力出现了真空。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在真空地带,建立属于自己的秩序。
他要酿的,不是普通的酒。而是这个时代从未出现过的烈酒。
在前世,那是消毒的酒精,是战场上取暖的生命之火。而在这里,它将是敲开财富大门的钥匙,是收拢人心的筹码,更是他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夜无话。
第二天,秦少琅是被楼下的喧哗声吵醒的。
他推开门,就看到李虎和王五等人正费力地把一口硕大的铁锅往楼上搬,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
“先生,您醒了!”李虎见到他,连忙擦了把汗,“您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秦少琅点点头,目光落在他们身后。除了铁锅,墙角还堆着好几袋粮食,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旁边还放着一堆零碎的铜片和一小截铜管。
“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这陈粮便宜得很,粮店老板跟送瘟神一样巴不得我们赶紧拉走。”王五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先生,您要打听的事,俺们也记下来了。”
秦少R琅接过那张纸,上面用木炭画着一幅极其潦草的地图,标注着各种歪歪扭扭的名字。
“黑石镇三大家族:王、赵、孙,王家管着粮行和布行,赵家开着最大的赌场‘通宝赌坊’,孙家是本地乡绅,跟官府关系最好。”
“山上的土匪有四伙,最大的一伙叫‘黑风寨’,老大叫崔猛,据说手底下有上百号人,占了镇子北边的黑风山。”
“镇上最大的药铺叫‘回春堂’,老板姓刘,是个老头……”
信息很杂乱,但关键的点都有了。
秦少琅看着那张“地图”,目光最终停在了“通宝赌坊”四个字上。
他记得,原主就是被赵瘸狗设计,在赌桌上输光了一切。而赵瘸狗,似乎就是这黑石镇赵家的人。
真是冤家路窄。
“干得不错。”秦少琅收起纸,对李虎说,“把锅架起来,粮食倒进去,加水,用最大的火煮。”
“现在就煮?”李虎有些意外。
“现在。”
秦少琅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要让这群只懂得打打杀杀的亡命徒亲眼看看,他是如何用这些没人要的垃圾,点石成金。
客栈后院,临时租来的柴房里。
那口硕大的铁锅被三块大石头架起,底下烧着熊熊的柴火。几大袋发霉的陈粮被一股脑地倒进了锅里,加满了水。
没过多久,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腐馊臭味,就混杂着滚滚的蒸汽,弥漫了整个柴房,甚至顺着风飘到了客栈大堂。
“呕……这,这是人闻的味儿吗?”王五捂着鼻子,一张脸皱得像苦瓜,“先生,这玩意儿煮出来,别说酿酒了,喂猪猪都得摇头吧?”
几个喽啰也在旁边干呕,他们宁可去跟人火并,也不想在这儿闻这股能把人熏个跟头的味道。
李虎板着脸,一脚踹在旁边一个抱怨的喽啰屁股上:“闭上你的鸟嘴!先生让干啥就干啥,哪那么多废话!”
他嘴上训着别人,可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也想不通,先生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已经不是酿酒了,这简直像是在熬制什么毒药。
秦少琅对周围的议论和冲天的臭气充耳不闻。他蹲在锅边,用一根木棍不时搅动着锅里那浑浊粘稠的“粥”,神情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撞开。
“干什么呢!你们这群瘟神想干什么!”店伙计,也就是客栈的钱掌柜,捏着鼻子冲了进来,满脸的怒气和厌恶,“我把柴房租给你们堆东西,你们倒好,在这熬泔水!这味儿都飘到大堂了,我的客人全跑光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王五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李虎抢先一步,挡在了钱掌柜面前,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钱掌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一想到自己跑掉的生意,又梗着脖子嚷道:“看什么看!赶紧把这锅东西给老子倒了!不然我报官了!”
秦少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走到钱掌柜面前,从怀里又摸出一小块碎银,比昨天那一锭小了不少,但分量也足有一二两。
“当啷。”
银子被丢在钱掌柜脚下的泥地上,溅起一点尘土。
钱掌柜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地粘在了那块银子上。
“这锅东西,我们要煮一天一夜。这期间,柴房不许任何人靠近。”秦少琅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这块银子,是赔你今天跑掉的客人的。如果你觉得不够,或者想去报官,现在就可以去。”
钱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报官?黑石镇的衙门,见了银子比见了亲爹还亲。这点事,自己送进去的银子,怕是比这块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