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夺宫
原著:风弄 改编:节南2021-05-22 20:005,407

  河水奔流不息,突然溅起无数光点,浮出两颗人头,一个程处默,一个程处亮。程处亮被水呛了一口,正要咳嗽,却让他家老大捂住了嘴。

  “别出声!”程处默望一眼前方的林子,隐隐可见百骑的营帐,暗自庆幸顶替他的将领没有换地方。

  程处亮嘟囔道:“这么远,谁听得见?再说,我家清河又不是鱼,你带我下水干什么?”

  这年头,奇迹多。先是他家老大再次死里复活,精神奕奕地回到了家。其次,他家老大告诉他,清河也没死,只是装死,让傅柔藏在宫里,人好好的。他一听,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打算随老大潜入宫中救妻。

  不过,这里怎么看,都不是宫里啊。

  “长安守将已被调换,无人可信,房相他们又被召进宫里,这里是我们唯一可以找到帮手的地方了。”程处默不待弟弟再开口,“禁苑,北枕渭水,西揽长安,南接宫城,东抵浐河灞河,乃军事要害。你以为,皇上为何让我在禁苑训练百骑?”

  程处亮想了一会儿,诧异之极:“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做准备?不过,说来说去,你手下就那么百来号人,还能扭转乾坤?”

  程处默得意一笑:“这个嘛,试试就知道了!”说着话,双手一撑跃上岸,无声朝林子跑去。

  叶秋朗和宗建修率领百骑,在林中飞快穿梭,丝毫没有惊动新来的领将,很快在河边集结。程处默走了出来,程处亮跟从。众人激动,齐齐抱拳,压低声量喊将军。

  程处默笑露白牙:“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宗建修嘻笑:“那当然,叶哥比想他家燕儿还厉害。”

  叶秋朗一肘子顶开宗建修:“将军可算来了,兄弟们等您好久了。”

  程处默正色:“功夫一日不可不练,你们没荒废吧?”

  叶秋朗和宗建修异口同声:“当然没有。”

  “很好。”程处默点点头,“你们也知道,我去覆水山庄救处亮的时候,中了覆水的埋伏,覆水身份大为可疑,却以太医之职进出宫廷,为皇上诊治。而今皇上始终未醒,朝中人事变动剧烈,今日吴王更是召集文武百官上殿,我有相当的理由怀疑,其中大有阴谋。”

  宗建修乍舌:“难道是谋朝篡位?”

  叶秋朗很直接:“将军,我们要怎么做?”

  “占领皇宫,清除奸邪。”程处默说了八个字。

  “占领皇宫?凭你们这一百号人就想占领皇宫?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皇宫?高墙深院!铜墙壁垒!”程处亮曾是侍卫,自豪地认为皇宫守卫固若金汤。

  程处默气定神闲:“这里是禁苑,西揽长安,南接宫城。我们和皇宫内城只隔着一道玄武门。百骑对玄武门,对禁军的布置,都了如指掌,平时我同你们也已经演练过无数次,包括如何应对篡位。”

  叶秋朗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这些犯忌讳的演练,皇上都不加干预,原来他把将军安排在禁苑是为了……”

  程处默接过话:“为了大唐。”

  程处亮半张着嘴:“原来如此。”

  想当初,他还抱怨皇帝不识人才,大哥那么厉害,居然只因太子一句话,就给降成百骑将军,虽说出入禁苑,倒像是帮忙赶猎物的小分队,谁知却是真正的帝王之师!

  太子和魏王正面对面坐着,肚子咕噜噜叫,尤其魏王肚子的叫唤特别响。一日两餐,每餐半碗粥,已经连着几日。太子即便再没胃口,天天和魏王分半碗粥,终于也饿得受不了了。但奇异的是,玉合期望中的兄弟相争两败俱伤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反而让他们和谐了起来。

  “今天怎么迟了?不会连半碗粥都不给了吧?”魏王咽一下口水。

  “父皇病了,清河死了,你还盼吃的啊?”太子饿归饿,口头可不承认。

  “那能怎么办?事到如今,我俩能不饿死,就不错了。”魏王叹口气,“就怕父皇要是一直醒不过来……”

  “父皇会康复的。”太子坚定打断。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父皇一定会好……”太子忽然收声,但见三名宫女来到牢房前,手提食篮。

  魏王眼睛一亮:“老天开眼,终于给我们送大餐来了。”

  太子斜他一眼,低声道:“最后的大餐。”

  魏王顿悟,脸色刷白:“不会吧?”

  牢头打开门:“杨妃娘娘开恩,今日给两位殿下准备……”话没说完,被人敲晕了过去,敲晕的工具落地,正是食篮。

  太子和魏王错愕之极。

  “奉傅尚宫指令,护送两位殿下去皇上那儿。”宫女们是对傅柔钦佩有加的女官。

  太子回神:“为什么?难道父皇他……”

  “皇上还是昏迷不醒,但杨妃抓了傅尚宫,拿了玉玺,伪造传位诏,此时此刻,群臣都在殿上,只要传位诏一到,吴王就是新帝了。”

  魏王大叫:“这可是谋反!”

  太子也变了脸:“我们应该去大殿,阻止吴王才是。”

  带头女官摇头:“不,那里傅尚宫已有安排,请两位殿下保护好皇上,一切才有转机。”

  太子神情不愿。

  魏王赞同:“太子,傅尚宫的本事我们都是见识过的,母后那么器重她,将六局交托,她不会辜负母后的期望,就听她的吧。”

  太子盯看魏王一会儿,点了点头。他因为不信自己的兄弟,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所以他发誓,再也不会犯同样的过错。

  这时,吴王站在屏风后,身穿真龙朝服,心情澎湃。

  母妃告诉他,父皇醒来短短的片刻,立了传位诏,选定他为继承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妃说,他到底感动了他的父皇,承认他才是最出色的子嗣。那瞬间,多年的忍气吞声仿佛一口吐尽。

  吴王深深呼吸,走上大殿,在百官之上,跪在那张空空的龙椅前,听曹总管宣读诏书。

  “天生蒸民,树以司牧,三灵辅德,百姓与能,皇长子李承乾伤败於典礼,不可承七庙之重,今废承乾为庶人。朕万几填委,明发不寐,听政劳神,多有病忧。皇三子李恪器质冲远,风猷昭茂,推而弗居,就垂显号,致皇帝位於李恪,以康四海。”

  曹总管的每字每句,渐渐填满他这么多年来的内心空洞,但他很快发现,大殿上寂静无比。

  吴王侧头看去,以房相为首的一群重臣,既无敬意,也无欣喜,而是疑惑重重。

  他眯了眯眼,化被动为主动:“事关重大,还请房相找两位熟悉父皇笔墨的大人验看诏书,以辨真伪。”

  房玄龄当仁不让:“张大人,庞大人。”

  三人上前,接过传位诏书,仔细验看,最终彼此互换眼神,承认是皇帝亲笔。这回,房玄龄率先跪拜,带领群臣,三呼万岁。

  曹总管宣道:“新君登基,再拜——”

  吴王走到龙椅前,手才碰到扶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父皇尚在,谁敢夺位,就是谋逆!”

  百官一齐回头,只见清河公主身着宫女服,身后一群女官跟随,站在大殿门口。人人都以为清河已不在人世,想不到她还活着,而且指责吴王谋逆,一下子傻了眼。

  清河扬声道:“传位诏书是伪造的!”

  房玄龄站了起来。

  覆水从屏风后走出,大声斥责:“清河公主,你任性诈死,引发宫廷不安,如今又信口雌黄,侮辱新君,居心何在?”

  清河无惧:“你们趁着父皇昏迷,为了铲除卢国公府,对程处亮栽赃陷害,逼得我不得不假死脱身,你们居心何在?而你一个太医,竟然出现在大殿,旁听传位诏这么大的事,我倒要问问你,你究竟什么人!”

  覆水说不出话来,心知以清河的性子,不可能说出如此有条理的话。

  吴王又惊又疑,瞥一眼覆水,但问清河:“你凭什么说传位诏书是伪造的?”

  “凭事实!凭你们为了给这假诏书盖上玉玺不择手段!凭你不敢把掌玺大臣余敏陈叫出来当场对质!”没错,傅柔教她说的!

  “余敏陈何在?”吴王大声喝问,“这诏书不是由余敏陈加盖玉玺的吗?立即召他来!”

  然而,曹总管和覆水皆不作声。

  吴王忽然懂了,嘴角浮现自嘲苦笑,又是骗他的!从父皇的病,到传位诏,统统都是谎言,可惜他太渴望得到父皇的认可了,一次次甘心受骗。他内心深处,明知是一场美梦,却想美梦成真。

  房玄龄对几个老臣使个眼色,悄悄走向殿门。

  严子方则接到覆水的眼色:“来人!”

  大批侍卫涌入,将殿门关上,把清河推到房玄龄旁边。

  吴王看着这一切,转头冷凝覆水:“你们要造反,别算我一个。”他正要走下台阶,却觉脖子上一抹冰凉。

  覆水用匕首贴着他的脖子,语气平静:“殿下,为了娘娘,请三思而行。”

  吴王咬牙:“你拿我母妃要挟我?”

  覆水要笑不笑:“怎么能呢?还是让姑母亲自跟你说吧。”

  覆水将吴王关在大殿后的书房,外面安排了守卫,就离开了。

  吴王来回踱步,犹如困兽。父皇没有传位给他,覆水他们控制了群臣,伪造传位诏一事已经暴露,那么接下来,覆水只有一件事可做。杀了所有知情的人,强行改朝换代,到时势必血流成河。

  “恪儿。”杨妃走了进来。

  吴王顿时停下脚步,望着他的母妃。他早知他也不过是个棋子,却偏偏甘心被驱使,因为相信母妃真心爱护他。但是,他继承大唐帝位是一回事,推翻大唐重建大隋又是另一回事。

  “想问就问吧。”杨妃轻轻叹息。

  “传位诏书究竟怎么来的?”他无法不问。

  “找了个天下第一的模仿高手。”她回答。

  “父皇是旧病复发吗?”

  “他被下了药。如果不如此,你的母妃早就活不成了。”

  吴王浑身一震,目光愤恨:“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母妃,我本来什么都不求,只求您福寿安康。”

  “只要皇后的儿子们登基,你我都是短命的份。”杨妃自觉没有选择,“我知道你恨我,但哪怕你心中的恨能填满海川,也无济于事。千错万错,也已经错到了这一步,如今你只剩一条路。不管你以后认不认我这个母亲,我只求你听我最后一次。”

  “不要再说了!你让我成为一个谋害自己亲生父亲的逆子!一个伪造传位诏书的逆贼!一个被人千秋万世唾骂的罪人!我以为你只是受了太多苦,所以才不择手段地保护自己,我以为你不管多贪恋权力,至少心里还有亲情。可是你没有!没有!你念念不忘的,只有你曾经的公主身份!只有你那已经被摧毁的大隋!连和你恩爱了几十年的父皇,你都下得了手……”他绝不再听从任何人。

  杨妃突然转头向着书房门口,好似刻意要让外面听见一样,大声道: “你不能死,我就你一个儿子,你一定要活下去。建立大隋,登基为帝,你能活得风光无限!”随即压低声音,颤抖着握住他的手,“不管你怎么决定,他们都会杀死你父皇。”

  就在刚才,玉合和覆水说要杀群臣,要改朝换代,如此一来,皇帝也必须死。他们父子俩,根本不听她的命令。她才发现,原来他们只在意光复大隋,根本不在意她,或是她的儿子。

  吴王一怔:“母妃……”

  “如果你答应他们,就会变成一个受他们摆布的傀儡皇帝。他们拥有权力,而你背负所有骂名。”杨妃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手里,“对你父皇下药的是曹养德,我偷偷叫人从他房里搜来了解药。去吧,救醒你的父皇,迷途知返,立下擎天之功,就是你最后的机会。”

  吴王握紧解药。

  杨妃再次扬声:“孩子,你总算知道母妃的一片苦心。母妃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为了你呀!”

  玉合推门而入:“姐姐。”

  杨妃回头一笑,泪迹未干:“太好了,恪儿想通了。”

  吴王配合:“不能做大唐皇帝,那就做大隋皇帝吧。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可他毕竟是我亲生父亲,如果一定要送他上路,必须是我这当儿子的亲自恭送。”

  玉合也笑了笑,招了四名侍卫上前:“殿下要去甘露殿尽孝,你们四个好好跟着。可别把殿下弄丢了。”

  吴王走出门,侍卫们紧紧跟上。

  杨妃呆呆目送。

  玉合看着杨妃,眼神渐冷。他跟了她那么多年,岂能不知她对皇帝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所以她突然改口,同意他们杀了皇帝,反而让他起了疑心。

  杨妃坐立不安,手里拿着佛经,却完全看不进去。儿子去了那么久,也没人来报消息。不知道解药有没有用,也不知道皇上醒了没有,若是醒了,是否又能原谅恪儿。

  她心慌意乱,放下佛经,佛经却掉到了地上,弯腰要捡,却听“砰”地一声门响。

  “娘娘,不好了!”锦儿跑进来,“侍卫们说吴王给皇上喂什么解药,和吴王动了手,他们……他们把吴王给……杀了!”

  杨妃大惊失色,一起身,眼前天昏地暗。

  锦儿急忙扶她坐下。

  杨妃痛哭:“恪儿,是母妃害了你,母妃不该给你那颗解药啊!母妃不该叫你去救皇上啊!”

  曹总管和玉合走了进来,锦儿一脸内疚地退了下去。

  杨妃打个冷战,擦去眼泪:“怎么回事?”

  曹总管不理杨妃,但对门口的侍卫吩咐:“立即封锁甘露殿,告诉钟将军,吴王现在已经成了我们的敌人,不必留他活口。”

  杨妃怒道:“你敢!”

  玉合走近杨妃:“为什么不敢?明明是是你先背叛大隋,背叛了我们毕生的志愿!”

  杨妃摇头:“我早就说过,为了杨家,为了大隋,我什么都可以做。只有皇上!我和他几十年夫妻,我不能杀他!”

  曹总管冷冷插嘴:“我早就说了,你太心软,只记得她是你的亲姐姐,忘了她是李世民的女人。”

  玉合咬牙切齿,太阳穴凸起:“我不会再心软,李姓皇族的所有人都必须死,包括吴王。我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杨妃狠狠甩玉合一个耳光:“我不准!”

  玉合突然伸手掐住她脖子:“不准?你凭什么不准?我自残身体,受尽屈辱,心甘情愿地当一块最卑贱的石砖,让你踩,让你踏,捧着你的脚让你往上爬,可我得到了什么?你的背叛!”

  杨妃惊瞪玉合,双手捉着他的手,用力往外掰。她好后悔啊,不该争的,正因为她的野心,养出了玉合无法收敛的贪欲,终究摧毁了她。

  “吴王算什么?他只是大隋皇帝的外孙,身上还流着一半仇人污浊的血!我是大隋皇子!我的覆水是大隋皇帝的嫡亲孙!他的血统比吴王更尊贵,他才是理所当然的大隋新君!我们根本不需要你和李世民的儿子!”玉合双目充红,一边大声吼,一边勒紧杨妃的脖子。

  杨妃的挣扎渐渐变弱,脸色由红变白,青筋爆起,双臂无力垂落。

  玉合还没看出杨妃没了呼吸,不停摇晃她:“我是真正的大隋皇子!我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大隋血脉!”

  曹总管提醒:“她已经死了。”

  玉合的神智回笼,看见杨妃惨白的脸,猛然松手。杨妃跌落地面,已经全无生息。他急促呼吸,眼中懊恼,蹲下身,伸手想去抚摸杨妃的脸颊。

  曹总管突然跪拜:“恭喜殿下,为覆水皇孙殿下登上皇帝位,成功铲除了最后一个障碍。覆水皇孙殿下英明神武,果决勇毅,必能成一代雄主,重现大隋昔日的辉煌。”

  玉合的动作一顿,眼神再度充满贪婪:“是的,覆水会成为一代雄主。这江山不归她的儿子,而是归我的儿子。本来就应该这样,本来就应该!”

  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太自私了,只考虑她的儿子,从未将大隋放在心上!妇人,终究心向夫家,他无需内疚!大隋属于杨氏,不是李氏!

继续阅读:第98章 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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