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魔
原著:风弄 改编:节南2021-05-07 20:005,511

  傅音一举得男,有惊无险,如今成了侯杰的妾室,人人唤她一声“姨娘”。她也开心了一段时日,照顾着孩子,受侯杰宠爱,心中充实又满足。

  直到这日,傅音发现茉莉不见了。先是一早没瞧见人来伺候,她一问其他丫环,都说不出所以然,第一反应就是侯杰骗了她,处置了茉莉。

  傅音闯进书房,愤怒质问侯杰,茉莉在哪儿。

  侯杰不以为意,走过来为傅音披上外衣,然后才问:“你刚刚生完孩子,不躺在床上,闯到书房,就是为了问一个丫环?”

  傅音将外衣扔在地上:“茉莉到底在哪?”

  侯杰皱了皱眉:“走了。她毕竟犯了错,毁了我的要紧书信,这么笨手笨脚,不能再留在书房伺候。刚好她叔叔来看她,提到她阿爷病了,所以我干脆做个好心,放她回家了。”

  “你答应过我,会饶了她。”傅音不信,哪有这么巧。

  “你这是不信我?”侯杰也来了气。

  “我不信。”傅音双眼红了,“你杀了她,就像杀了玲珑一样。”

  “音儿,你听我说……”侯杰到底按耐住了,想要解释。

  傅音堵住耳朵:“我不听!我是个傻瓜,总以为你会改变,有一天恩怨可以消失,一切都会变好。不!不可能!你根本就是凶手。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是个残忍,无情的凶手!”

  “别以为你帮我生了个儿子,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立即给我回房里去!”侯杰听得稀里糊涂,但有一点很是分明,傅音语气中的厌恶。

  “儿子?”傅音压抑了这么久,终于爆发,“我不该为你生儿子。我怎么可以帮一个杀人的人生孩子?当初怀他的时候,我就不应该要他!”

  侯杰目光震惊,心中一股怒火直冲而上,高举起手,但当手落下的瞬间,改为抓住了傅音的手,拽她出了府,上马狂奔。

  出了城,约摸半个时辰,傅音看见前面有一辆旧骡车,车帘掀开,露出了茉莉的脸。

  茉莉高兴地跳下了车:“音儿姐姐!你来送我吗?”

  傅音喃喃:“茉莉你还活着……”

  “对不住,音儿姐姐,我不能再伺候你了。我阿爷病了,我要跟我叔叔回家去。少郎君说姐姐生了哥儿,府里上下都要赏赐,赏了我一些钱,还免了我的赎身银子。我走的那会儿,姐姐还在睡……”

  傅音擦眼泪,为自己感到悲伤。

  茉莉一惊:“音儿姐姐你怎么了?”

  傅音勉强笑了笑:“看见你好好的,我高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傅音送别了茉莉,才慢慢地走到侯杰面前。她知道是自己的错,然而对侯杰说的那些气话,有一半却是她想要掩埋的的真心。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弥补自己砸出来的裂隙。

  “残忍无情的凶手?”侯杰冷然望着她,“不该为我生孩子?”第一次发现,他完全不懂她。

  傅音咬着唇。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实话答我。”他希望她哄他,哪怕漏洞百出,“怀着这孩子的时候,你真得曾经想过不要他吗?”

  傅音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但看侯杰的神色变得僵冷可怕,又禁不住伸出手,想触摸他的脸,以此表达她内心的歉然。

  不等傅音碰到他,侯杰转过身,大步而去。她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流下眼泪,终究因为心魔得到她的报应。

  太子到魏王府后山狩猎,出事了!

  这次狩猎,由太子主动提出,为了向母后表示,他和魏王仍然兄弟情好。但到了打猎的时候,他却暗暗憋了一股劲,想着魏王风光无量,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在箭法上大大表现一番。为此,他一马当先,抛开了侍卫们,独自进入山林深处,结果失去了踪影。

  程处默第一个发现太子的坐骑,立刻展开搜寻,最终在一处陡峭的坡下找到了人,当时太子已经人事不省,身旁有个陌生男子正帮他止血。事关重大,他不能轻率得把男子放走,将其一起带回。

  魏王看到这男子时,大吃一惊,这人居然和称心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他一边惊异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一边赶紧把太子送回东宫。

  整个皇宫搅起了漩涡。太子妃惊慌失措,怪魏王照护不周,怪太医不得力。长孙皇后不顾身体虚弱,在立政殿外设坛,祭拜苍天日月,为太子祈福。

  唯有程处默做实事,回到魏王府,带着叶秋朗,进了马厩。叶秋朗跟随程处默,看他神机妙算攻下齐州城,活捉齐王,对他心悦诚服。这不,连太子的坐骑还没来得及送回东宫的事,也已在程处默的意料之内。

  程处默想检查马鞍,但马十分凶悍,抬前蹄尥后蹄的,不让他靠近。他觉得异样,就制住一直躁个不停的马,把马鞍卸了下来,仔细一查,果然发现端倪。马鞍的锦布破漏,里层有一些残留的铁砂,闻起来有呛鼻异味。

  程处默清楚记得,马鞍是今日魏王送给太子的新马鞍,当时因为上面的刺绣有些脱线,魏王妃还叫府里的针线人补了一下。崭新的马鞍居然会破,又内藏铁砂,显然与太子摔马有关联。而兽医来诊断之后,发现铁砂涂有一种让马发狂的毒,因为锦布层破损之后,铁砂沾到马的皮肤,导致马儿不受控制。

  程处默立刻知会魏王夫妇。

  魏王瞪着马鞍:“这……这不是害我吗?我才给太子送了马鞍,太子就出了事!”

  魏王妃也心惊:“我们和东宫的关系已是大不如前,太子这回来狩猎,也是给母后面子,结果弄出了事故,只怕今后这东宫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了。”

  “姐夫,这事不能捂着,一定要一五一十向陛下说明。”程处默当机立断,“对了,大姐,那个针线人叫什么?”

  “夏荷。”魏王妃不明就里,“怎么?”

  程处默眯了眯眼:“新马鞍装上马之前,经过了太子侍卫的检查,当时没有问题,但等针线人补针之后,里面的毒砂就漏了出来。你们不觉得她有问题么?”

  魏王妃一想:“是了,这锦布层也是夏荷做的。”

  魏王急忙唤人把夏荷关押,匆匆赶进宫去老实交待。

  魏王妃忧心忡忡,目送着魏王,“处默,只怕就算你姐夫说破了嘴皮,陛下信,母后信,东宫也未必信他无辜。”

  程处默但道:“身正不怕影斜,大姐别担心,姐夫不会有事。”

  魏王妃苦笑一下:“是啊,也只能尽人事,且听天命吧。”

  傅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和夏荷的再相见,会是在阴森寒冷的天牢,而夏荷浑身血迹斑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从长孙皇后那里听说,马鞍里有毒砂,锦布破损后,毒砂使马发狂,太子由此坠马,而夏荷是最后碰过马鞍的人,嫌疑最大,只是无论怎么严刑拷打,夏荷也不招供。于是,她向皇后说明和夏荷有过故交,愿意一劝。

  她无声叹息,蹲身扶夏荷坐起,喂了点水。

  夏荷吃力地睁开眼:“傅柔?是你?”

  傅柔神情感伤:“当日为妹妹偷偷做嫁衣的夏荷,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夏荷笑了笑:“傅柔,你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傅柔明白:“为了熊锐?”

  “对,就是为了熊锐。”夏荷无神的双眼突然放光,“像我这样的针线人,像熊锐那样的戏子,在太子殿下眼里,只不过是蝼蚁。一只蝼蚁,被踩死了就踩死了,要是蝼蚁不甘心,想报仇,想杀死伤害它的人,多可笑啊。可是,我不是蝼蚁,我是人。我知道爱,知道恨,当然也就知道要报仇!”

  “但这一切并不是太子的错。”傅柔摇着头,目光痛惜,“他并不想称心死,也没想过要熊锐的命。”

  “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夏荷叫道,“皇帝的错?还是皇后的错?我这样的,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但熊锐无辜,他不能白死,必须有人付出代价!这世上,有人应该为熊锐的死付出代价!”

  傅柔语气陡然犀利:“你——付出了代价!”

  夏荷一下子怔住。

  “你本来可以绣着花,吃着粗茶淡饭,看着日落日出,走完自己平凡简单的一生,但是你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谋害大唐太子的十恶不赦之人。为了熊锐的死,付出代价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傅柔相信,这不是夏荷一人能做到的阴谋,背后必定有他人指使,“幸亏太子命大,逃过一劫,如今已经苏醒,不然,你这双捏针的巧手,就变成了谋害他人性命的凶手。”

  夏荷呐呐:“太子没死?”

  “你很幸运,太子没死。”傅柔劝道,“夏荷,不要再执迷不悟,把一切都说出来,别再让自己受折磨。”

  “为何每个人都认为我受人指使?”夏荷神情变了一变,“不过也没错,我算什么呢,哪有那本事谋害太子?好吧,傅柔,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保证,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皇后娘娘。”

  “好,我保证。”其实不用夏荷说,傅柔也会那么做。

  夏荷凑到傅柔耳边:“一切都是魏王主使。魏王下令制作马鞍,他要我在马鞍上绣王孙田猎图,趁着绣图的机会,把毒砂放进马鞍里。要杀太子的是魏王!”

  “不可能。”傅柔腾地站了起来,神情警惕,“你在挑拨离间!夏荷,魏王夫妇苛待你了吗?你这么对待他们!”

  夏荷稍稍一顿:“熊锐死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做!”

  “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傅柔要走了,“是你不可理喻!”

  夏荷扑上去抓住她:“你答应过,会把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皇后。”

  “你说的每个字都是假的。”傅柔却不会被人利用。

  夏荷突然大叫大嚷:“是魏王!是他要杀死自己的亲哥哥!是他要我谋害太子!是魏王!魏王才是害太子的凶手!”

  傅柔反捉夏荷的肩:“不要再说了!”

  夏荷听到牢头的脚步声,银牙一咬,推开傅柔,头撞了墙。摔倒的傅柔顾不得后背的疼痛,爬起来去看夏荷。鲜血流满夏荷苍白的容颜,渐渐失焦的双目失去生机。

  她吐出最后一口气:“熊锐,等我……”

  傅柔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夏荷拿着她妹妹的嫁衣,笑着转圈的模样,心中万分悲愤。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残忍,利用人间最美好的真情,扼杀生命,去达到自私自利的目的?

  当傅柔到长孙皇后那儿复命,到底将夏荷之言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一边是她对夏荷的保证,一边却是她对皇后娘娘的信心。

  “离间皇家手足,用心恶毒之极。”果然,长孙皇后十分睿智。

  “微臣也觉得夏荷死前说的不是真话,但微臣答应过她,会把她的话原原本本禀告娘娘。”傅柔心中松了口气。

  “有人暗中利用了她。”长孙皇后认为这相当明显。

  “可惜,她到死都不肯说出那个人是谁。”傅柔无可奈何。

  “听说你受伤了。”长孙皇后对韦松略一颔首,韦松捧上一托盘,“这是金丝天甲,西域所贡,质地轻软,刀枪不入,赏你防身吧。”

  傅柔连忙推辞:“如此珍品,应赏赐战场上的猛将,微臣常年身处宫苑,这件金丝天甲没有用武之地,只怕糟蹋了。”

  长孙严肃:“你以为宫苑就不是战场吗?拿着吧,我还要继续重用你,自是要护你周全。”

  “谢娘娘赏赐。”傅柔接过金丝天甲。

  “傅司言,我不希望太子和魏王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该嘱咐的,还要嘱咐。

  “娘娘放心,夏荷说的话,微臣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傅柔想了想,还是以防万一的好,“只是虽然当时只有我和夏荷两人,她最后大喊大叫,把牢头引了过来,不知牢头是否听见。”

  长孙点头,表示知道了。但等傅柔退出大殿,她唤韦松摆驾东宫,就怕消息已经泄露,要去亲自交待太子一声,以免中小人奸计。

  太子躺在床上,苏灵淑一旁服侍。

  侯君集正禀报,夏荷临死前说出是魏王指使。

  太子惊了惊:“魏王?这可能吗?”

  苏灵淑想到魏王府就一肚子的火:“怎么不可能?自从魏王得胜归来,父皇极为看重,赏赐一日比一日多,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太子妃看得明白。”侯君集同意,“并非老臣大胆,挑拨殿下的手足之情,而是事实如此。邀请殿下去打猎的,是魏王。向殿下献上新马鞍的,是魏王。据老臣从大理寺打听到的消息,那叫夏荷的女人,是在太子打猎之前,以缝补为理由接触马鞍。请问太子殿下,在出发前,是谁叫来夏荷,为太子殿下缝补马鞍?”

  太子回想:“是魏王妃。”

  苏灵淑又来火上浇油:“果然她也有份。魏王夫妻为了太子之位,都要置殿下于死地了。殿下,你不能再忍下去了。”

  太子沉默好一会儿:“孤也知道,孤只要一日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就一日不能安生。可是不忍又能如何?父皇和母后对魏王的宠爱,你们不是不知道。如今那个针线人已经是死无对证,如果孤对他们说,是魏王想要害孤,他们不但不会相信,还会反过来骂孤,说孤猜忌兄弟,孤的处境只会更糟。”他已经看明白,想要保住太子位,不能依靠父皇,也不能依靠母后。

  “都是亲儿子,你还是长子。如今犯人莫名其貌自尽了,死无对证,分明是魏王要害你,不是你容不下魏王。他们再偏心魏王,总也要说句公道话吧。”苏灵淑已经将太子推荐魏王领兵的真正意图抛诸脑后。

  “大胆!牢狱中的犯人畏罪自尽,是常有的事,怎么就叫莫名其妙?知道自己活不成,穷凶恶极想拉别人下水,信口开河,诬陷魏王,分明是荒谬之言。你身为太子妃,既不能明辨是非,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只敢背后说我和陛下偏心!谁给你胆子,在太子面前搬弄?”长孙皇后声音传入,随即走了进来,肃容带厉,“来人,掌太子妃的嘴!”

  苏灵淑惊恐跪下。

  侯君集也跪,“太子妃无心之言,请娘娘息怒。”

  “侯君集,东宫你随意来去,要不要我问陛下一声,如此公然攀结太子,合不合适。”长孙皇后冷瞥侯君集一眼。

  侯君集只道不敢,退了出去。与此同时,内侍左右开弓,打苏灵淑耳光。

  长孙皇后不理会太子的求情,直至苏灵淑满脸都是红印,才道停:“看在受伤的太子面上,今日小惩以诫,你日后再敢乱嚼舌头,挑拨太子和魏王的关系,我一定严惩不贷。出去!”

  苏灵淑哪敢再说一个字,躬着腰,往后退了出去。

  长孙皇后看向太子:“谣言,往往比见血封喉的利刃还危险。太子,你和魏王,晋王都是本宫的亲骨肉,你们是打断胳膊也连着筋的亲兄弟,千万不能相信那些居心叵测的挑拨之言。”

  太子眉头紧拧,不再开口。

  长孙皇后问:“太子怎么不说话?”

  “儿臣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子一开口就有气,“儿臣也不知道,在母后的心里,儿臣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分量。如果儿臣在母后心里真的还有一点分量,那就请母后为儿臣做主。”

  长孙皇后疑惑:“怎么为你做主?”

  “母后要儿臣别相信那些居心叵测的挑拨之言,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可是,儿臣这次受伤,魏王府至少有保护不力的过错。打猎时,魏王命人随护在儿臣身边,那人却在儿臣遇到意外,四下呼救时不见踪影,这个人是不是应该受到惩罚?”他总要找人倒霉,不然难消这口气。

  长孙皇后问:“是谁?”

  “程处默。”新账旧账一起算!

  长孙皇后一怔:“魏王妃的弟弟?”

  “儿臣珍惜魏王这个亲兄弟,可是这次,如果不是儿臣命大,儿臣恐怕就再也不能睁开眼睛见到母后了。如果母后真的在乎儿臣,请为儿臣主持公道。就算是,对儿臣的……”他很明白,他的母后只在乎他们亲兄弟,对其他人并不心慈手软,“一点安慰吧。”

  长孙皇后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只要能保住太子和魏王的兄弟情,无所不可为。

继续阅读:第65章 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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