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饼
连年2023-03-01 08:212,967

  阿布声嘶力竭的呼喊声犹在耳旁,但颜绮霜却辜负了阿布的一片好心,最终不仅没能逃出去,还沉沦在徐文仲编织出的虚假温柔中,无法自拔。颜绮霜一想到此,便压抑得几近窒息,心也如同被一把利刃剖开了般,痛得鲜血淋漓。

  窗外风雨正盛,颜绮霜突然跳下床,打开门跑了出去。

  她跌跌撞撞不知在雨夜中跑了多久,终于在沈云臻的府外停下了脚步。

  她上前,近乎求救般叩响了沈云臻家的大门。守门的仆人,认出她,忙让她入内。

  很快沈云臻的房内传来了敲门声,他披衣下床端着灯盏打开房门,当看到门外的颜绮霜时,神色微微一震。

  昏黄的灯火下,颜绮霜身着一件单薄的衣衫,浑身湿透,她双目发红,长发未束,湿透的发紧贴面颊脖颈,在寒风中止不住地颤栗。她竟然忘了穿鞋,一路赤足跑到了这里。

  沈云臻忙错身让她入内,然后取来薄被为她披上。

  “大人……”颜绮霜隔着幽幽的烛火望着沈云臻,有些急切道:“阿布……”

  沈云臻倒了杯热茶,递给颜绮霜,安抚她道:“别急慢慢说。”

  “阿布应该也是老师身边的女孩,她……”颜绮霜再次泪光盈盈,“她曾经救过我。”

  沈云臻沉吟片刻,“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八年前。”

  “当时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沈云臻尝试问道。

  “我……”颜绮霜嗫嚅半晌,还是说出,“我和……我和徐文仲……在惩戒房内……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是阿布闯了进来……阻止了他……”她低着头,紧紧攥着双手,指甲刺破掌心,一直不敢抬眸看沈云臻。

  “颜姑娘……”沈云臻的话语中透着怒气,“抬起头来,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颜绮霜仍旧低着头,眼泪大颗滴落,“如果当时不是为了救我,她或许已经逃出去了,而我……却辜负了她……”

  “你已经做了你当时能做好的一切……”沈云臻望着颜绮霜,“所以不要自责。”

  颜绮霜微微抬眸望向沈云臻,怔怔地,再次哭红了双眼。

  半晌后,直到颜绮霜的情绪略略平复下来,沈云臻向她问道:“惩戒房在宁州书院内,阿布是如何出现在那里的?”

  颜绮霜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

  “放心……”沈云臻安抚颜绮霜道:“我会尽快派人找到她的。”

  颜绮霜定定地望着沈云臻,眼中浮现感动,但很快,内心便再次被汹涌而至的愧疚填满。

  她连忙收回目光,仿佛突然被他的眼神刺痛了般,同时又怕再多看一眼就会沉溺在他的温柔中,无法自拔。

  “谢谢大人……”她缓缓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沈云臻吩咐人准备了一套婢女的衣服给颜绮霜穿上,而后撑伞和她一起出了房门。

  雨势渐小,雷电也都停了,街道上异常安静,只能听到细小的雨声。沈云臻为颜绮霜撑着伞,两人一齐向枕霞阁行去。

  颜绮霜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这条路一直没有尽头该多好,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这样走着。

  但是枕霞阁很快便到了。

  颜绮霜和沈云臻告别,回了枕霞阁自己的房间内关上了房门。下一刻,她突然重重地瘫跪在地上。

  她怔怔望着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枚白玉鸳鸯玉坠,懊丧、厌恶、痛楚以及深入骨髓的愧疚,一齐涌上心头,仿若凌迟,她紧紧攥着心口,垂着首,眼泪大颗滴落。

  

  直到后半夜,洛清闻仍抱着双腿坐在地上,头埋在臂弯中,身旁是散落一地的废弃画纸。

  窗外的雨声终于停了,她这才微微抬起首来。

  八年前那天夜里,阿布逃跑失败被带回来时,也是在雨停之后,她身上湿漉漉的,挨的打比之前三次都要重。

  她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洛清闻和百里红,手忙脚乱地照料她。

  洛清闻用帕子沾水,帮她擦脸,和包扎伤处,谁知没过多久,她竟再次被带去了那个房间。

  很快洛清闻也被叫了过去。

  那天夜里,阿布的身上满是伤痕,眼睛肿得睁不开,她每每看向洛清闻时,目光平静又麻木。

  洛清闻画的第一张画便是阿布与徐文仲,她画得最多的也是阿布。

  起初阿布也恼她怨她,现在更多的是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徐文仲终于放开了阿布。

  徐文仲看着洛清闻笔下,那个遍体鳞伤的阿布,有些不满,“你该画的是她享受的神情……而不是这些……”

  洛清闻低着头,眼角余光中是伏在那里瑟瑟发抖的阿布,她的手臂上布满浸血的伤痕。

  徐文仲见她不说话,便道:“你今日应该是累了,我不强求,明天再原原本本地画出来好吗?不然,我可是会认为你的画和你的人一样没有任何价值……”

  话音刚落,徐文仲便抬步离去了。

  直到徐文仲的脚步声微不可闻,洛清闻的泪水才滴落在画上。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助纣为虐。没有人愿意将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给他人。她的行为,是在她们百孔千疮的心上,再狠狠刺上一刀,因为这把刀是被她们当作同伴的人刺出的,所以才会让她们痛得几欲窒息。

  可她停不下来。

  她真的停不下来。

  她如果停下作画,她会死。

  她以为她可以通过作画逃避这一切,她以为她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即便没有自己,徐文仲也会让他人来画,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地画下去。

  可是她很清楚,异常清楚,自己作画的机会,是用她们的血泪换来的……

  她漠视的一切,强压下的这一切,早已在心中越积越多,直至今日成了她再也无法承受之重……

  她将紧紧攥在手中的画笔硬生生掰断,而后用锋利的一端,对准了自己的脖颈,狠狠地刺下。

  “洛清闻!”一道虚弱的女声突然响起,仿佛拼尽了全身力气。

  是阿布。

  洛清闻终还是停下了手,她侧首,泪眼模糊地望向阿布。阿布倚在床边,喃喃地重复着,“不要死……”

  洛清闻的眼中满是悔恨、愧疚、自责以及不堪……

  阿布的眸中泛起盈盈泪光,“我们早晚都会活着出去……这些画到时就会成为呈堂证供……”阿布勉力笑了笑,“所以一定要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

  回到牢房后,阿布便发了高烧,行将弥留。洛清闻撕下身上的布片,沾水放在她的额头上,她好像一直在做噩梦。

  半梦半醒间,她睁开湿漉漉的双眼,“汤饼……”

  百里红早已哭红了双眼,哽咽着问道:“阿布姐姐,什么汤饼啊?”

  “娘亲……做的汤饼……”她说着缓缓阖上双目,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整个身子在微微颤动。

  那天夜里洛清闻紧紧攥着阿布的手,她的手烫得吓人。

  只不过,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阿布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窗外再次传来淅沥的雨声,洛清闻紧紧攥着地上几张废弃的画纸,双目洇红,“要活下去啊……”她喃喃着,仿佛和自己说一般。

  

  

  “大人……”黄昏时分,秦峥气喘吁吁地跑入府衙大厅,“凶器……”

  “什么凶器?”正在处理案卷文牍的沈云臻问道。

  “杀害徐老的凶器……”秦峥上气不接下气,“和杀害徐老的凶器一模一样的匕首被发现了。”

  近段时日,天气干旱。徐府的下人在徐府后院那口水井打水浇灌时,只打上来一桶浓稠的泥水,而泥水中竟然有一把匕首,用水清洗过后,发现很像之前杀害徐老的那把凶器,于是便上报了官府。

  秦峥得了信便连忙带着那个下人回来禀报。

  下人呈上来的匕首,和之前他们找到的凶器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杨惠带着一名老铁匠回来,老铁匠比对一番后,发现之前阿兰提供的那把,竟然是新铁锻造的赝品,成刀时间在徐老遇害之后。

  而新发现的这把才是真正的凶器。

  沈云臻端详这把匕首半晌,发现刀身的浮龙纹上竟然缠着一根短的五彩丝线,虽然有些腐朽,但依稀能看出来原本的样子,应是当时从某人的衣服上不小心挂到的。

  “这不是徐文仲遇害时所穿的那件衣服上的丝线……”杨惠看了半晌道。

  沈云臻沉吟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是凶手身上的。”

  沈云臻命秦峥带着这根丝线,去各大布坊绣庄探问。

  第二日晌午,秦峥问出了线索,匆匆回来向沈云臻禀报,“大人,这种五彩丝线,是江南绣房出的,老板说这种特制丝线,他只为徐府的小姐绣衣服的时候用过。”

  杀害徐文仲的凶器上挂着的那根丝线竟是李小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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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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