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可有打斗的痕迹？”府衙书房，沈云臻听完秦峥禀报问道。
秦峥忙道：“下官仔细查看过，屋内并无打斗痕迹。”
沈云臻沉吟片刻，“寄如芙是自己逃走的。”他顿了顿问道：“李小映那边，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那具女尸所中之毒极为独特，无论是所用药材，还是调制手法，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前几日，杨惠从中验出了几味药材，于是设法仿制出了一颗药丸。
沈云臻为了敲山震虎，将那颗丸药送给了李小映。李小映不通药理，若真是向那名女子下毒的凶手，在收到药丸后，定然会去向当初给她提供毒药的人求证，是否已经暴露。沈云臻命杨惠派人，密切注意李小映以及她手下之人的行动。
“小映姑娘这段时日一直呆在徐府，并未出门……”杨惠顿了顿，望向沈云臻，“大人，会不会是小映姑娘已看出了我们此举的用意，所以才故意没有再去和那个提供毒药的人接触？”
“不无可能。”沈云臻沉吟片刻，“我们现已查到杀死徐老的凶器线索，李小映极有可能会在暗中有所动作，仍需密切注意。”
杨惠微微颔首，“是。”
沈云臻望向秦峥，“秦参军，龙攸家可少了什么物件？”
秦峥忙点头，“少了挺多东西的，包括那口箱子……”
二更天，万籁俱静。
伴随着“吱呀”一声，龙攸家那扇木质疏落的房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男子身影缓步跨了进去，很快，火折子便亮了起来，微弱的火光映照在男子斧削笔刻的容颜上，正是沈云臻。
沈云臻将屋内所有的灯都点亮了，一时间恍如白昼。他环顾四周，发现果然如秦峥所言，矮柜上那些男子用具和那个妆台，以及那个绘有凤尾鲲鹏的箱子都不见了。
他取来灯盏，在原来放置箱子的位置细细查看，发现箱子周围的那些杂物被人打理过，中间被特地留出了空隙，看起来像是直通墙后。
“大人……”秦峥提着灯笼跨进房内，“房子后面有个洞……”
山墙后有一个方圆形的洞，大小恰可以容那个箱子通过，所对应的也是屋内原本放置箱子的位置。
沈云臻蹲下身，借着灯光静静打量着那个洞口，顺着洞口望过去，屋内的器物清晰可见，只是这个洞设得巧妙，从屋内并不容易被发现。
秦峥百思不得其解，“属下就想不明白，门好好地开着，门前也有车辙印，寄如芙走的时候的确也是从前门离开的，为什么非要在后墙挖个洞把箱子运出来再抬到前门绕这么大一圈呢？”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是……”
沈云臻缓缓站起身，“这个洞应是别人挖的，为的便是盗那个箱子……”沈云臻话音刚落，房前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屋内便传出打砸的声音。
沈云臻和秦峥来到门前，发现有四名男子正在屋内一边骂娘，一边毁砸屋内的物件。
“你们是何人？”沈云臻望着他们问，“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我们找那个娘们……”为首那人看着沈云臻道：“你又是谁？不会也是打那个箱子的主意吧？”
“什么箱子？”沈云臻问道。
为首那人向身后的手下笑了两声，“看来不是。”随后再次看着沈云臻，“你不会是见龙攸整日不在家，所以想着来私会那个婆娘吧，我告诉你没机会，那个娘们可是对龙攸死心塌地得很……”
秦峥看着为首之人，神色不预，“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些！”
为首那人看都没看秦峥一眼，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们为何要找那个箱子？”沈云臻沉吟问道：“说下原因，我说不定会帮你们。”
为首那人盯着沈云臻看了半晌，突然指着他满是嘲讽地大笑起来，“就凭你？！我们可是找了六年都没找到！”他上前几步，走近沈云臻，“你也不照照镜子，除了皮肉还凑合能看外，能帮上我们什么啊？！”
那人说话间，身后也响起手下们此起彼伏的笑声。
秦峥气得双眼快要喷出火来，怒斥为首那人道：“不会说人话就给老子滚回娘胎里再学一遍！”
那人的手下们见秦峥对他们的老大不敬，纷纷辱骂起了秦峥。
秦峥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与他们对骂了起来。
为首那人轻蔑地看了秦峥一眼，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走近沈云臻。
“除非……”为首那人指着着沈云臻，笑得异常猥琐，“你设法把那个娘们睡了，套出箱子的下落，反正那个娘们看起来应该是被龙攸冷落挺久的，说不定欲求不满，正是需要男人的时……”下一刻，他突然停了话语，笑也僵在了脸上，惨呼出声。
沈云臻攥着那人刚刚指着他的手指，用力地向后压去。沈云臻的动作太快，那人根本来不及躲。那人吃痛，怒不可遏地望着沈云臻，额上青筋暴起，“你竟敢动我！”
沈云臻目光沉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手中再次用力，那人再次惨叫出声，为了缓解疼痛，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子，但仍旧痛得嗷嗷大叫。
那人的三名手下，看到老大被欺负欲冲上前去帮忙。这时，秦峥一把抽出长剑，拦住他们。
双方打斗，没过几招，那三名手下便齐齐哀嚎着倒地。
与此同时，沈云臻也终于松开了手，飞踢一脚踹向那人的腿弯处，那人护着红肿不已的手指狼狈地跪倒在地。
沈云臻垂首看着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颤巍巍地抬首望向沈云臻，夜色中沈云臻神色仍旧是淡淡的，但那人却仿佛被摄住般，再无之前的气势，“严大春。”
“为何要找那个箱子？”
严大春老老实实答道：“龙攸六年前和我们一起做珠宝买卖时，私吞一批名贵的珠宝逃走了。这六年来他东躲西藏的，经常搬家，我们始终找不到他的下落。后来我们才查到，龙攸把所有珠宝都放到了一个绘着凤尾鲲鹏的箱子里，交给他婆娘保管……我们今日好不容易寻到他们的新住处，谁知道竟扑了个空……”
“那个箱子里装的是珠宝？”沈云臻微微有些意外。
“其实各类金银玉器和稀奇宝贝都有，比如盘龙匕首……”
“盘龙匕首？”沈云臻神色微动。
“是啊。”严大春思忖道：“就是把龙纹雕刻在刀身之上的匕首，很金贵的，龙攸当初最喜欢的就是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你们从何处得来的？”沈云臻问道。
“花钱从黑市买的。”
沈云臻闻言，顿了顿，“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确定那些珠宝都还在？”
“这些年我们一直留意黑市，那些珠宝龙攸并未出手过，那就说明东西都还在……”
回去的马车上，沈云臻借着车厢内昏暗的灯光，一直垂眸望着那张绘有箱子纹饰的画。大展双翅的鲲鹏拖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尾，却丝毫没有任何违和，反倒有种别样的美感。
“徐老遇害后排查徐老在宁州的学生时，为何会漏了寄如芙？”沈云臻喃喃问道。
“她离开书院后，便被除名了……”秦峥向沈云臻道：“因为年代久远，书院那边之前并没有找到最初的名单，给我们的是中期名单，那时她已经不在书院，并不在那份名单之上……”秦峥顿了顿，“说来也巧，她如果像颜绮霜姑娘那样被晚一些除名的话，就也在我们第一次的排查之列了……”
沈云臻闻言神色微微一顿，“你刚刚说什么？”
“颜姑娘也被除名了啊。只不过是在快学满四年的时候，这个大人不是知道吗？”秦峥有些意外地看着沈云臻，“是她自己不学好，放着好好的书不读，竟然去枕霞阁做妓女，这也怪不得徐老和书院……”
沈云臻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画纸上，“我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纹样了。”
“大人在哪里看到过？”秦峥忙问道。
“枕霞阁颜绮霜姑娘的房间。”就是在颜绮霜命婢女扮成李小映的模样引他前往她房间的那天，他无意中在颜绮霜的房间看到一幅画，上面就是这个凤尾鲲鹏的图案。
秦峥听到沈云臻的话，有些讶异，但还是极为义气地向沈云臻道：“大人，你放心，你去过颜姑娘房间的事，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
沈云臻看了一眼秦峥，并未过多解释，“多谢。”沈云臻顿了顿，向秦峥问道：“对了，之前颜姑娘说，她几次邀我前去都被推拒了，是怎么回事？”
“当初我带人排查时，颜姑娘得知徐老是遇害身亡，情绪激动，执意要当面质问大人为何不直接将李小映缉拿归案……”秦峥顿了顿，“我担心她打扰大人办案，所以后在她来寻大人时，我就直接将她打发走了。”
“原来是这样。”沈云臻沉吟片刻，突然向外道：“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沈云臻作势就要起身。
秦峥一脸疑惑地看着沈云臻，“大人，这么晚了，你要去何处？”
“去见颜姑娘。”沈云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