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映在他们的严密布防下,悄无声息地来过客栈。但是她和闻人长吉在房内遗留下来的物件都没有带走,反倒偷走了沈云臻的官靴。
这个结果让秦峥震惊不已。
而沈云臻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并未有多大意外,他早就提前布好了陷阱,现在他们只需循着线索前去追踪李小映即可。
深秋时节,破晓时分,雾气氤氲的小镇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
随着鞭炮声和锣鼓声响起,众人都无比虔诚地向道路尽头望过去。
一群青壮年抬着一尊神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绵延不绝的鞭炮声传来,在前面开道的是锣鼓队,其后,则是那尊女神像。
女神像后,则是抬着各种供品的队伍,有牛羊猪肉,还有各种瓜果。
其后则跟着杂耍歌舞,烟雾缭绕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神庙进发。
所过之处,百姓要么焚香祭拜,要么夹道欢迎。
沈云臻带着秦峥等人,来到这里时,正是游神队伍快要经过的时候,人挤人的。沈云臻见暂时难以通过,便和众人一起,站在路边避让巡游队伍。
沈云臻远远望着被高高抬起的女神像,问身旁的秦峥,“此次巡游的是哪位神仙?”
秦峥向沈云臻道:“这位神仙俗家名字叫黄玉,是这里临近几个镇信奉的神祇……”
传说千年前,黄玉出生于一户普通人家,她与附近陈姓的公子自幼定亲,两人从未见过。但就在黄玉及笄那年,陈公子突然急病过世,黄玉为其服丧。丧期满后,临近村镇有人上门求娶黄玉。
父母代其应下婚事,成婚当日,当迎亲队伍从亡夫的门前经过时,她自花轿中跳下,在亡夫家门口,触墙而死。人们感念其贞节,便为其修建庙宇,焚香祭拜,渐渐地她便成为众人信奉的神祇。
每年黄玉的诞辰,百姓就会将神像请出庙宇,在附近的几个村镇进行巡游。
第一缕晨曦洒向大地,伴随着歌舞鞭炮声,烟雾缭绕中,女神像自沈云臻跟前经过,继续向前行进。
这时秦峥突然惊讶地指着,巡游队伍中刚刚经过的一桌供品,向沈云臻道:“大人!你快看!”
沈云臻顺着秦峥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其中一桌供果的缝隙中,竟露出了一角黑色布料,细看才发现供果中竟藏着一只靴子,赫然是沈云臻丢失的那只官靴。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李小映的杰作。
游神的队伍和路旁的百姓,都未发现供品的异样。所有人都沉浸在对神祇虔诚和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憧憬中。
一旦被信众发现供品中的官靴,那他们一干人等定然短时间内难以脱身。
锣鼓声声,杂耍歌舞队伍,赢得百姓的阵阵喝彩。
鞭炮声再次响起,还未散尽的烟雾中,李小映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人群中。她隔着不时经过的巡游队伍望着沈云臻,嘻嘻笑着,双目弯成了一对月牙。
巡游队伍离去后,李小映已不见踪影。
“我去追李小映……”沈云臻向秦峥道:“你带人跟着巡游队伍,找机会悄悄取回靴子,尽量不要惊动到百姓。”
“是。”秦峥话音刚落,便带人跟在了巡游队伍后,和虔诚的信众一同前往神庙。
沈云臻则向李小映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小映的身影在房顶和院墙上横跳纵跃,向前行进。
沈云臻则在街道的另一侧的房屋上,对她紧追不舍。
东方是喷薄欲出的红日,李小映仰首望了一眼,昏红的朝阳映照在少女的面孔上。李小映笑了笑,脚下不停,她回首望了沈云臻一眼,而后跃入一个小巷中,消失在沈云臻的视线中。
沈云臻追到小巷时,恰好看到一道带着帏帽的女子身影躲入一旁的巷道中,他忙上前一把制住女子,这才发现帏帽下并不是李小映,“颜姑娘,你怎会在这里?”
沈云臻松开手,颜绮霜缓缓解下帏帽,她望了沈云臻一眼,微微垂眸,“我在找李小映的下落……”
迎着沈云臻有些疑惑的眼光,颜绮霜嗫嚅道:“我也想早日找到阿布姑娘。”
所以她身体痊愈后,便开始四处寻找李小映的下落,想自她口中问出阿布在哪里。
辰时,阳光普照大地。几里之外的神庙中,伴随着锣鼓和鞭炮声中,神像归位。
供品也被一一摆上供桌,快轮到那桌藏有靴子的供果时,秦峥让手下去设法拖住前去取供果的人,然后趁着众人不备,悄悄取走靴子。他察觉到靴子内好像装有供果,本想伸手拿出,这时他突然远远看到有信众走过来,便忙将靴子塞入怀里,装作恭敬的信众,将供果端着送入神庙中。
他从神庙出来后,朝不远处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而后先一步向神庙外行去。
秦峥躲入庙外的一个角落里,没过多久,手下们也都过来了。他正准备带人离去,这时其中一个手下突然指着秦峥的前襟,“大人,你受伤了?”
秦峥垂眸看过去,发现前襟竟隐隐透着血色。他忙从怀里取出靴子,赫然发现靴筒里竟塞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晌午时分,一处农庄,迎来了多名客人。农庄主人严大春亲自出来迎接,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向正堂行去。
严大春是个生意人,各行各业都有涉猎,整日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做一些不能在太阳底下说道的生意,虽然多年前走私珠宝吃了大亏,但他在别的生意上倒是赚了,还在城郊置办了一处农庄,整日在这里宴请宾客商谈生意。
严大春引着众人来到落座后,便吩咐下人上菜。各色珍馐先后上桌,众人都赞不绝口,谁知其中一人吃着吃着竟然在菜中发现了榛子壳,很快他们发现每道菜中都有。
严大春觉得面上无光,叫来管家:“厨房那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榛子壳混到了菜里?!还不快将这些菜都撤下,让那些没长眼的东西带着新菜来向众位贵客赔罪!”
管家连忙称是,带人将菜撤下。可是过了大半晌,新菜也没上来,就连管家也一去没影了。
严大春和宾客们大眼瞪小眼一阵,便向外喊人问情况,谁知他接连喊了几声都没人应。
严大春觉得面上挂不住,便向众位告罪起身,出了前厅,直奔厨房而去。
谁知等他气冲冲地踹开厨房的门踏进去后,看到的竟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正是管家和厨师等人。
严大春惊惧不已,下意识地转身想逃,谁知这时脚下正踩到了一堆榛子壳,与此同时,一个榛子壳恰好落下砸在了他头上。
他战战兢兢地抬首,一名少女正坐在房梁上,双腿垂落下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在吃榛子,正是李小映。
严大春只看了一眼,连忙拔腿就跑,但是已经迟了。李小映轻巧地落在地面,一个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将手里的榛子递给他,“吃榛子吗?”
严大春好似愣了下,他既害怕又疑惑地看着李小映,僵硬地摇摇头。
“好。”李小映说着将未吃完的榛子放入袖袋中,拔出短剑二话不说便刺向严大春。
严大春大惊失色连忙闪躲,但李小映的招式凌厉又霸道,让他避无可避。
没过几招,李小映手中的短剑,狠狠刺中了他的胳膊。
那一刻,李小映的眼中满是令人胆寒的神色。她冷冷看着严大春,一把拔出短剑,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就欲抬手再刺。
严大春捂着伤处,强忍疼痛,求饶道:“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李小映手中的短剑只停顿片刻,便再次刺下。
严大春忙“扑通”一声跪下,“姑娘,我到底哪里惹到姑娘了?还请姑娘明示啊!如果是为年初我抢箱子的事,我那箱珠宝已经寻不回来了,损失惨重,已经得到惩罚了啊……”
李小映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短剑,望着严大春,一脸狐疑,“我没有说捅你的原因吗?”
“没有啊!”严大春真是身心俱疲,欲哭无泪,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怪的人。
李小映从袖中摸出一枚银片,“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严大春看了一眼那枚一片,面色迟疑,“我……”
“我就知道!”李小映话音刚落便再次抬起短剑。
“我说我说!”严大春忙道:“我曾在一个租客身上看到过这个东西……”
“哪里的租客?”李小映问道。
“清河村的一个农庄,是我十几年前盘下来的,收留了很多没有出路的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严大春就是从那个农庄发家的,起初只有他一人经营农庄,那人算是农庄的第一批客人。因为农庄位置偏僻,所以对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来说,是极佳的藏身之处。
“你这么好心吗?”李小映有些意外。
严大春有些尴尬,“是我租给他们的。”为了赚钱,他只能铤而走险。
“他的名字样貌你可还记得?”李小映问道。
“就是因为我从不过问他们的身份,我才有的赚啊。”严大春有些心虚道:“至于他的长相,他一直藏头遮面……我还有那里的伙计,都没有见过他的真容。不过他算我们那里的常客,有一次我也是无意中看到他有一条镶满银片的腰带,就和姑娘手中的这片有些像……”
李小映沉吟片刻,“他最后一次去那个农庄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严大春道:“他身上带着很多伤,深夜前来,在这里住几日后便离开了……”
李小映沉思半晌,“除了那条腰带之外,你还记得他有什么特点吗?”
“特点……”严大春想了半晌,“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了,不过他一直独来独往,只是很多年前那次,他还带着一名女童……那名女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好像很喜欢作画,用炭笔把屋内和地上画得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