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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煜不是个喜欢轻言赴死的人,他还有大仇未报,他要活下去,无论面对多么残酷的环境,他知道,只要有一息尚存,就有机会复仇。在定平国,在赵家的庇护之下,不必再为性命而担忧,他放弃了出逃海外的想法,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产生,他要找机会积蓄力量,踏平暴章,为家人和国人报仇。
司徒煜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赵家的酬谢和邀请,没有住进高漳君的府邸,而是选择住在城中一处僻静而简陋的小院,一边打零工为生,一边发奋苦读,除了借书之外,他没有向赵离提过任何要求。虽是漂泊无根的玈人,他却极力保持着应有的矜持与尊严,他甚至不愿接受赵家的宴请,也很少踏入赵府的大门,他和赵离的相聚通常是在他租住的那个位于高漳城东隅的小院中。在这里,两人常常谈天说地,纵论古今,通宵达旦。赵离会听司徒煜讲天文地理,也会把新发明的小玩意拿给司徒煜看,他是如此迷恋这间茅茨土阶的草舍,甚至连家都顾不上回,困了就和司徒煜挤在那张狭窄简陋的卧榻上抵足而眠。连高漳君夫人都感到这孩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两年后,赵离依照父母的安排进入大域学宫,司徒煜也应邀一同前往。大域学宫是令他心驰神往的圣地,在这里他开阔了眼界,增长了智慧,复仇的计划也逐步成型,良国是天下霸主,也是唯一能与章国抗衡的国家,信阳君雄才大略,锋芒正盛,投奔良国,借助信阳君的力量形成连横之势,而目前这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司徒煜返回学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虽然连日的奔波劳碌令他疲惫不堪,虽然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在独处的时候还是难以压抑心情的愉快,现在宛地的事情已圆满解决,而自己显然已经赢得了信阳君的好感与信任,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在从黄丘去往学宫的途中有一片茂密的银杏林,时值深秋,银杏树一片金黄,十分炫目,它们英姿飒爽,伟岸挺拔,宛如大队身着金甲的武士威风凛凛地在路旁列阵,气势凛然。司徒煜曾经数次从这里经过,但今天才第一次注意到这幅美景。
金黄色的落叶随秋风飞舞,洋洋洒洒,这是它们最后的舞步,然后就会悄然归于尘土。叶落如歌,生命逝去,而这美丽的瞬间将化为永恒。司徒煜想起城破当日,父亲面对死亡的从容和淡定。他立马在林木之间,静静地倾听如梦呓般的落叶坠地的沙沙声,那般温柔,那般安静,那般轻盈,仿佛在守护一个易碎的梦。那一刻,他仿佛听到心中的声音在召唤。司徒煜翻身下马,抽出佩戴的短刀,割破手掌,在银杏林前虔诚祈祷,但愿有朝一日我可以亲率大军扫灭章国,踏破其都城平阳,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司徒煜是在学宫大门前遇到淳于式的,此时戊时已过,月光昏暗,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淳于式一改平日衣冠端正、道貌岸然的样子,神情憔悴,脸色阴沉,独自一人背着硕大的书箱,走在学宫巍峨的大门前,显得渺小而无助。他也看到了司徒煜,这是两人那晚在司徒煜寝室谈话之后第一次见面,但境况已大不相同。淳于式失败了,他没能查到一丝一毫的舞弊证据,遭到早已对他不满的同僚的攻击。
淳于式正直刻板,不只在廖仲面前而且多次在执事院长老面前提到学宫内舞弊之事,认为如若姑息,舞弊之风势必大长,学宫三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晚学以为兹事体大,望各位长老下令严查。”
淳于式的话令孟章学院的两位长老非常尴尬。淳于式担任宫值之后风头太劲,而且为人迂腐,身为孟章学院司学,怎么能冒然在这个场合揭本院的丑事呢?这不是授人以柄吗?但他们又不便公开阻止,只能顺水推舟,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作壁上观,但心中却希望看他出糗。所以在他彻查无果的时候,他们当然乐得看他的笑话,甚至借机发难。
淳于式带着无比失落和绝望的心情离开了这座心中的圣城,学宫十年,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但蓦然回首,却觉得这里变得非常陌生。这里已经不再圣洁如故,他又何须留恋?没有人要赶他走,甚至没有人知道他要离开,他完全可以轻描淡写地表示一下歉意,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授课,继续做他的宫值,但他是一个不能容忍失败,更不能容忍瑕疵的人,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剔除瑕疵,还学宫以纯净,要么引咎辞职,离开学宫,自我放逐,但无论如何,绝不苟且。现在胜负已分,只有选择后者。
他特意在晚间离开,没有和任何人告别,更不想惊动他们,包括廖仲父女在内,想不到左躲右躲,却在此遇到了冤家。淳于式心中五味杂陈,既不想掩面而过,又不知如何开口。他迟疑片刻,还是挺起胸膛,傲然看向司徒煜。
我没有错,错的是他,是他们,我何须感到羞愧?
“淳于夫子这是要去哪里?”司徒煜下马,抢先问候,虽然在这件事上是针锋相对的敌手,但他一向敬重淳于式的为人。
“不敢当,我已经不再是什么夫子。”淳于式冷笑一声,“你是专门来看我的笑话吗?”
司徒煜冰雪聪明,立刻猜到了八九分,但他却没有想到淳于式会如此刚烈。
“您是要……离开学宫吗?”司徒煜略有迟疑。
淳于式冷冷地看着司徒煜:“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没有我这种食古不化的人从中作梗,你们更可以为所欲为了,大域学宫从今以后可以任由你们兴妖作怪,把它变成一个学术市场,赚得盆满钵满,可惜大域学宫三百年传承,竟被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徒败坏,但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天不藏奸,真相迟早要公之于众!”
司徒煜不是一个容易被语言激怒的人,恰恰相反,他心中对淳于式既同情又钦佩。他无法向淳于式解释自己的原因,但却不希望他真的就此离开。
司徒煜挡在淳于式面前,恳切地看着淳于式:“学生斗胆恳请夫子留步,您知道,开办分校之事势在必行,学宫的发扬光大还要靠您来完成,您不能因为个人恩怨放弃大域学宫,还望夫子三思!。”
司徒煜一躬到地。
淳于式曾经在某个时刻被司徒煜的话打动了,但旋即失望再次占了上风,他极为固执,无法令自己走出绝望。
“算了,这里不再需要君子了。”淳于式长叹一声,“开办分校又有什么意义?无非是多几个贩卖文章的所在。”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去向执事院自首。”司徒煜诚恳地说道。
但他的诚恳对于淳于式来说却是一种挑衅,他和司徒煜一样,是一个不愿接受怜悯的人,胜要胜得光明正大,败也要败得堂堂正正,接受对手的施舍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他几乎气得颤抖起来。
“住口!大域学宫乃天下圣地,你以为有了良国人撑腰,连学宫的文凭都不需要了吗?!”
在淳于式看来,这并不只侮辱了他,而且侮辱了大域学宫,他大力推开司徒煜,喝道:“走开,我还要赶路,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司徒煜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淳于式背后的书箱,他知道以淳于式的固执,一旦离开,绝不会再有回头的可能。
“恕学生一时语失,学生微不足道,但请您看在廖夫子的分上,不要离开。”
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廖夫子,如果他真的那么正直,如果他想杜绝舞弊,那么他完全可以支持我。他心里只有扩大学宫规模,让自己青史留名,淳于式对廖仲的失望不亚于对大域学宫的失望。或许廖夫子是为了司徒煜这个小人,很显然喜欢司徒煜多过自己,或许早已决定把廖清许配于司徒煜。想到这些,淳于式心中不由涌起一丝嫉妒,抽出佩剑,割断书箱的绳子。
书箱轰然落地,里面的书卷散落出来,这是他十年来耗尽心血整理的笔记和书札。也罢,既然已经被舞弊之辈的手玷污,就让这些东西永远留在这个污浊之所吧。淳于式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司徒煜看着淳于式逐渐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同样怅然所失的人还有夫子廖仲。
淳于式虽然没有向自己辞行,但早已料到他一定会离去。自己太了解这个学生了,他一定会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
两个最得意的学生都不肯就任祭酒,难道大域学宫要衰落了吗?无为阁的窗前,廖仲看着窗外的兰草,失落地想道。
兰花是廖仲最喜欢的植物,他的庭院中种了好几株兰花,它的叶子修长舒展,花却清丽淡雅,大域学宫所在之地气候温润,一年四季都不会落叶,但即便是在花期最旺的春季,这种花也不会显得过于艳丽。
廖仲从教五十年,从不收受礼物,只有一种东西除外——花草。草庐中大部分花草都是学生和仰慕者所赠。廖清从小就记得经常有人在院中栽花种草,虽然都是一些采自山中的凡花野草,但种在无为阁中却显得别具风韵。这些花草在廖仲的悉心呵护下长得郁郁葱葱,而窗前最茂盛的这簇兰花就是司徒煜所种。
廖清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清晨,雨后初晴,温暖而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一丝醉人的栀子花的香气,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与门前枝叶繁茂的杨柳相映成趣,美不胜收。廖清刚刚吃过早饭,就看到一身青衫的司徒煜安静地站在柴扉前,玉树临风,气度优雅而温润,几乎可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廖清甚至连他手中捧着的兰花都没有注意到。
虽然廖仲没有对人说起过自己对兰花的钟爱,但他还是准确地选择了兰花。
“高洁典雅、锋芒不露,既可藏于荆棘,又可傲于百花。不知道应该说夫子如兰花,还是兰花如夫子。”
想不到这样一个孤寒的人竟然也会把话说得如此动听,廖清心中暗笑。
“就算是恭维吧。”司徒煜郑重地答道,“在下无父无君,恭维夫子总比恭维自己要好。”
这句煞有介事的回答令廖清几乎笑得直不起腰,直到现在每每想起这句话她还都忍不住会露出笑容。
司徒煜很骄傲,眼高于顶,所以很少发自内心地恭维人。赵离也这么认为,但是今天准备接受他的恭维。
赵离径直走入司徒煜的寝室,手中捧着一坛老酒。
此时已近子时。司徒煜连日劳累,加之箭伤复发,感到疲惫不堪,却又无法入眠。他的心中一直为淳于式的出走而感到惋惜,正靠在卧榻上出神。他和淳于式并无深交,令他内疚的是对恩师廖仲的亏欠。我辜负了老夫子的期望,没能留下接任祭酒,而且还气走了另外一位人选,真是愧对恩师的多年教导和知遇之恩。眼下学宫的长老们都逐渐老去,就连扈铭都已经近知天命之年,渡鸦大师更是到了耄耋之年,在他们百年之后学宫要靠谁呢?虽然淳于式并不是经天纬地之才,但他毕竟年富力强、满腹经纶,又对学宫无限热爱,大域学宫在他手中至少不会每况愈下。司徒煜沉浸在自己的心绪当中,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赵离的来到。
沉重的酒坛放在地板上,赵离揉着酸痛的手臂,瘫坐在席上,抱怨道:“学宫就这点不好,所有东西都要自己搬,我的手都快断了。”
“这也是‘负荆酒’吗?”司徒煜调侃道。
“想得美,我才不会向你赔罪,这是喜酒。”
“喜酒?喜从何来?”
“不只是喜酒,而且是双喜临门。”赵离打开酒坛,满满倒了两杯。
“这头一桩喜事……”
“你还不知道吗?大冬瓜走了。”赵离神秘地眨眨眼睛,“看来是弓拉得太满,到头来颗粒无收,没脸留在这儿了。”
司徒煜猜到赵离会说到淳于式的离开一事,但他哪里知道,司徒煜目前正在为了这件事而内疚。
“如果你说的是他,我可不觉得这是件好事,他不是个坏人。”司徒煜有些黯然。
“我也没说他是坏人,但不是天下所有好人都有资格做我妹夫。”赵离仰头一饮而尽,朗声大笑,“如果他不惦记清儿,我宁愿他一辈子留在这儿,甚至接任祭酒。”
司徒煜被赵离逗笑了:“想不到你还真有个做哥哥的样子,为妹子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那是自然,我爹娘、我那几个哥哥姐姐和你都不需要我操心,其他人也不配我操心,天下总得有个让我可以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的人吧。”
“可是人家清儿姑娘未必领你的情。”
“赵某做人但求问心无愧。”赵离凛然道,“况且,为人兄长者难道不该为妹妹尽心竭力而不求回报吗?不是我夸口,谁敢欺负清儿,我一定让他后悔自己为什么生下来!”
司徒煜心中暗自为廖清感到高兴,有这样一个哥哥真是一种幸福。如果小妹还活着,大概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她会像廖清一样成为学富五车的才女,还是像普通女孩那样工于女红?她还会像小时候那样缠在哥哥身边要他给堆雪人或者采桃花吗?或者她现在已经许配了人家,正在和母亲一起准备自己出嫁的礼服……
司徒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出忧伤的思绪,即便是在赵离面前,他也不愿意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司徒煜举起酒樽,微笑道:“这一杯敬天下最苦心孤诣的哥哥。”
“先别忙。”赵离倒满酒,继续卖关子,“等你听了第二件喜事,恐怕就要敬我一坛酒了。”
每当赵离这种得意的样子溢于言表的时候,司徒煜总是不免有些担心,他太了解赵离了,莫非他又干了什么淘气的事?
“你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坐稳了,说出来怕吓着你。”赵离没有在意司徒煜的揶揄,继续卖关子,“我刚刚去见了一个人。”
赵离神秘地眨眨眼睛。
司徒煜本能地认为他说的人是廖清,赵离一直不遗余力地想要撮合他和廖清,在他心中,司徒煜是作为妹夫的不二人选。赵离从小生长在幸福和谐的环境中,本能地认为世界上充满阳光和美好,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在这件事情上,赵离显然要比两个当事人积极得多。刚刚进入学宫的时候,三人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海阔天空,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令赵离陶醉其中,他憧憬着这种笙磬同音、埙篪相和的感觉可以伴随一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答应不惜自降身份,以“嫂夫人”称呼廖清。
司徒煜苦笑道:“我想清儿姑娘一定被你烦透了。”
但这次司徒煜却猜错了。
“我没去见清儿,我去见了你家主公。”赵离得意地一笑。
“信阳君?”司徒煜一愣。
“他已经答应了。”
司徒煜感到有些尴尬,出于情感,他当然希望可以继续和赵离朝夕相伴,但他也能体会一位父亲的心情,高漳君不希望儿子离开定平国,甚至相当排斥,他又岂能因一己私心破坏一个家庭的圆满。
“这件事难道不应该等老侯爷回来再商量吗?”
“你看你这副样子,跟吃了两斤黄连似的。”赵离胸有成竹地说道,“不用担心我爹。只需一封家书,就可以让他老人家顺顺当当地答应了。”
有人说,在外面越是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家里对老婆越是言听计从。老侯爷赵介与夫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而且老而弥深,除了军国大事之外,几乎家里的一切都是夫人做主。而夫人又对幺儿千娇百纵,所以赵离要做的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有悖人伦,几乎没有做不到的,就连推迟与章国婚约这样的大事都可以任性而为,何况去良国高就呢?
对于赵离在家中的手段,司徒煜毫不怀疑,但他在少年时期就家破人亡,孤苦伶仃、茕茕孑立,饱尝世间凄凉,所以更加希望赵离可以阖家幸福美满。他刚要劝赵离三思后行,突然发现他手上的玉韘(玉制的扳指)不见了。这枚玉韘是昭天子所赐,温润无暇,乃是世间珍品,价值连城,赵离一直非常珍爱,时常佩戴。
“你的玉韘……”
“一块破石头而已。”赵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戴在手上怪沉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不只是这枚玉韘,赵离腰间的蟠虺纹玉玦,甚至腰带上的精美的鹤首犀比也不见了。
犀比也叫犀毗、带钩,是当时贵族和文人武士所系腰带的挂钩,多用玉制成。赵离一向钟爱玉器,更是喜欢佩戴玉饰,配上他英俊非凡的外表,更显得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有道是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但是今天他身边最珍贵的三件玉饰同时消失,不用猜,这几枚玉饰都已经变成了粮食,送往宛地了。赵离虽然家赀万贯,但却从不存钱,他似乎与钱有仇,一旦有了钱就会尽快花光,所以他只能卖掉自己心爱的玉饰。司徒煜心中一热,几年来,两人朝夕相处,此时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道谢了。
“阿季,虽然我知道这有些见外,但我还是要替故国父老谢谢你。”司徒煜郑重地深施一礼。
赵离大笑道:“确实很见外,你还是挖苦我几句听得顺耳。”旋即正色道:“漫说他们是你的国人,就是与你我毫无瓜葛,只要是人,是生命,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我也不想借助父兄之力,不如像你一样,力所能及,心到神知便好。”
司徒煜见过许多好人,但是赵离与他们不同,他们的善良或者是出于责任,或者是出于道义,而赵离是本性如此。
突然,外面一阵骚乱声传来。
远处宛如夏日沉闷的雷声,司徒煜知道,这是大队骑兵的马蹄发出的声音,虽然距离很远,但由于夜晚宁静,却可以听得真切,其间还夹杂着战马的嘶鸣。近处似乎有很多人在慌乱地奔跑,脚步声杂沓。
赵离霍然起身,几步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向外张望。夜色中隐约可见奔跑的人影,学宫大门方向,夜空中似乎被照亮了,宛如夏日清晨的曙光,那是大片火把发出的光芒。
两人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章国大军围困学宫了!”
铸有饕餮纹的青铜灯盘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金属光泽,橘红色的灯火摇曳跳动,仿佛是某种野花随风轻摆,灯光下,赵离的笑容显得有些不真实,似乎一下子变得模糊了。四周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连灯火燃烧的声音几乎都可以听到,司徒煜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大概是燃到了灯芯的某个节点,灯花突然跳动了一下,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细微的火星四散迸溅,但这个声音却像鼓声一般撞击着他的耳朵。
司徒煜感到自己的心也宛如这朵烛花,在那一瞬间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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