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被提醒,她不但看到半凝固的烛泪,甚至看到了自己手指上的斑点,她急忙擦拭,但那滚烫的泪却怎么都不能掉落。
两人兀自着急。
在这千钧一发,齐煜进来了,抓了沈清如的手按在了鱼缸内,等拿出来,那蜡已凝,轻易就拨了下来,沈清如抿唇一笑,“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才刚刚回来。”
“奴……臣妾为您准备了吃的,这就送上来。”齐煜早饥肠辘辘,坐下来后就大快朵颐,沈清如做的都是他喜欢吃的,可以说每一道菜都匠心独运。
吃了东西,沈清如状态依旧不怎么好。
齐煜担忧的抓住她手,“今日,你精神不济。”
“想要早点儿休息。”
“这怎么可以?”其余着急,“青橘,找大夫来看看。”
沈清如差异,“何必小题大做,我休息休息就好。”但齐煜却没这个打算。
须臾,大夫来了,为沈清如切脉后,此人也说不上三七二十一,只能开一些固本培元的药丸子给她。
沈清如准备休息,才躺下就听到了脚步声。
等那零碎的脚步声消失在耳畔,她回头就看到了齐煜。
两人面面相觑,齐煜道:“这个你快吃了吧。”
她没抗拒,咀嚼了药丸,注意到齐煜还没走,她且看看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正一寸一寸包裹过来,大略也明白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了。
沈清如急忙宽衣解带。
但齐煜却抓住了她的手,“今晚,本宫就想这么陪你,你安安心心休息。”往常,和齐煜在一起,她睡眠很不错。
但如今沈清如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白日里周恒的话如雷贯耳。
到后半夜,终于迷迷糊糊进入了黑甜乡,见沈清如休息,齐煜这才吹熄了烛台,握着烛台走了出来,他走路的动作缓慢极了,担心些微声音就会吓唬到她。
次日一早,齐煜就来了。
他伸手试了试沈清如的体温,发觉没异常这才伸回手。
沈清如却醒来了。
如今的齐煜对她太好了,这一份好,让她时常惴惴不安。
她担心这好会烟消云散,一想到这里,沈清如手足无措,“醒来了?”她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像极了驯鹿的眼,这一刻,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星辰大海,也看到了被吓唬到的本能。
这双眼就这么无辜的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今日还要早朝,您如何一大清早还没出门?”沈清如准备起身。
但齐煜却按住了沈清如的肩膀,“今日,你还没休息好,我便陪你一早上,到下午,你回家去吧,这几日想要留在家里就安安心心留下吧,让青橘和你一起。”
青橘面露喜色。
说真的,东宫的规矩多了去了,悲痛时不能嚎啕大哭,欢喜时也不能仰天大笑,这一切都让青橘憋闷,有这个机会,她自然是想要跟沈清如到她家去的。
“奴婢可以回去吗?”
“本宫可没有将你捆绑起来。”他在强调行动自由。
沈清如急忙下来要行礼,但却被齐煜抓住了手,“少了这些繁文缛节,安安心心休息就是。”
这一份儿好,让沈清如难以置信。
似乎自打她做了这良娣以后,他再也没有用凶恶的眼神,冷漠的口气来质问,斥责自己。
早半天,齐煜果然守护在沈清如身边,不时地送水果和食物过来,到下午,齐煜离东宫到紫禁城去了。
进马车,他也止不住胡思乱想。
是的,他为沈清如,破坏了不少府上的规矩,且还甘之如饴。
刘旭跟在马车旁边,不疾不徐的走着,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切风吹草动似乎都收入了耳朵内。
就在此刻,齐煜说话了。
“前日交代你做的事,可都做了。”
“属下的人已在追杀,那丫头躲起来了……”
齐煜冷道:“你和你的人不该如此。”
“是,是!”刘旭急忙点头。
到紫禁城,进乾坤殿,一股浓郁的药材味扑面而来,齐煜看到张太医握着银针从里头走了出来,珠帘翠幕后,皇帝缓慢的坐了起来。
紧接着,齐煜听到了御前王振的声音,“万岁,老奴搀着您,您悠着点儿。”今上坐了起来,眼神涣散,似在看远处。
很快视线定焦在了纱帘外。
齐煜听到父皇用一种沙哑且悲催的声音询问:“谁在外面呢?这般影影绰绰,朕也看不清楚。”
齐煜急忙行礼,“儿臣齐煜,拜见父皇。”
“是太子啊,”皇帝舒心一笑,“进来吧。”齐煜进入金銮,两人面面相觑,今上眼神流转,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来了就好。”
齐煜点点头。
低头看向父皇的手,今上的手枯瘦如紫檀,色如紫檀,那一股皮肤下涌流的黑色预兆着皇帝命不久矣,“你来得好,朕正准备找你呢,朕想要和你说说话啊。”
“王振,带了你的人退下,没有朕的口谕,一个都不能进来。”皇帝摆摆手,王振冷目看着背后几个侍卫和公公,大家一字儿尾随王振离开。
他们出门,皇帝这才看向他。
“朕这个病,你没必要瞒天过海。”今上抓着他的手暗暗用力,端端正正坐了起来,“如今朕已经草拟了遗诏,你既然来了,就看看吧。”
到谜底揭晓的时候了。
毫无悬念。
齐煜握着圣旨,在得到皇帝准予后,这才缓慢的打开,上面写了“朕传位于太子齐煜”云云,看到这里,齐煜起身,默然下跪。
“朕以为,你是他们里头最顶天立地的,将来这偌大的一艘船就交给你们了,他们日日花天酒地,唯你不同,朕很欣慰,朕的太子,你……起来,快起来把。”
齐煜这才站了起来。
最近,皇帝时常讲多年之前的事,他卧病后,回忆的东西比之前还多了,就拿此刻来说,皇帝居然讲起齐煜五岁多的事,在他口中,少年其余顽劣且粗鲁,目中无人又自命不凡,皇帝拍一下他肩膀,“你如今和当初已判若两人了。”
他对昔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烂熟于心,但却时常会忘记这三五个月发生的事,甚至于忘记昨日侍寝的侍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