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狱的后山,曾经是囚犯们倾倒废料与尸骨的禁忌之地,如今却变成了一座热浪翻滚的巨大工坊。
数十座临时搭建的巨型熔炉喷吐着猩红的火舌,将山壁映照得如同炼狱的入口。
赤膊的工匠们挥舞着沉重的铁锤,每一次砸落都在烧红的铁坯上迸溅出璀璨的火星,那富有节奏的铿锵之声,竟压过了山谷间呼啸的寒风,成了这座魔巢全新的心跳。
这里是石固的王国。
这位曾经的机关术大师,此刻正站在一座最高的炉台之上,满是油污与汗水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创造热情。
他的嗓音早已嘶哑,却依旧用尽全力咆哮着,指挥着麾下数百名“匠民”协同作业。
“三号炉!温度再高一成!那批虎牙关的制式铠甲,韧性有余,硬度不足,我要你们将它回炉重炼,加入我们自己的配方!”
“那边的新人,看什么看!风箱拉起来,没吃饭吗?神尊的恩典,不是给废物准备的!”
在他的脚下,堆积如山的虎牙关制式兵器与甲胄,正被流水线般地拆解、熔炼、重铸。
那些原本代表着大夏王朝军威的冰冷铁器,在这座疯狂的锻炉中,正被抹去旧日的印记,重生为更加狰狞、更加致命的杀戮工具。
一名年轻的工匠,因为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动作稍显迟缓,被石固一眼瞥见。
“你,过来!”
那工匠一个激灵,连忙跑到炉台下,惶恐地低下头。
石固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随手扔了下去。
“拿着。”
他的声音冷硬如铁,“这是你提前预支的‘归墟’解药。喝了它,然后给我回去继续干活。神国,不养闲人。”
年轻工匠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炽热的光芒,他双手颤抖地接住瓷瓶,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圣物。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场拔开瓶塞一饮而尽,随即感受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
他朝着石固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谢大人!谢神尊!”
说完,他转身跑回自己的工位,拉动风箱的臂膀,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石固冷漠地看着这一幕,眼神毫无波澜。
他很清楚,神尊赐下的“归墟”,既是救赎,也是最严酷的鞭策。
在这座巨大的锻炉里,价值是唯一的通行证,而忠诚与狂热,则是熔炼价值的最佳燃料。
与后山的热火朝天不同,前方的中央广场上,则是一片肃杀的冰冷地狱。
数千名被挑选出来的“神罚军预备役”,正赤裸着上身,在刺骨的寒风中进行着最残酷的训练。
陈屠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背负着双手,在队列中缓缓踱步。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训练的内容简单到极致对练。
没有任何规则,没有任何护具,唯一的要求,就是将你面前的对手,用任何手段击倒。
“砰!”
一名身材高大的囚犯,一拳将对手的鼻梁砸得塌陷下去,鲜血飞溅。
他还没来得及喘息,身侧一道黑影闪过,陈屠那如同铁铸的鞭腿,已经狠狠抽在了他的肋下。
咔嚓!
骨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那名壮汉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抽搐着。
陈屠收回腿,眼神冰冷地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的敌人,不会只从一个方向攻来。在战场上,任何一刻的分神,代价就是死亡。”
他走到那名倒地的壮汉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中没有一丝同情。
“废物。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你不配成为神罚军。”
说罢,他对着不远处的狱卒招了招手。
“拖下去,划入‘役民’。他的‘归墟’,从今天起,取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名断了肋骨的壮汉,脸上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笼罩。
他顾不上剧痛,挣扎着爬向陈屠,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不!陈屠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我能行!我能……”
陈屠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一脚将他踹开。
“神尊的军队里,没有求饶的懦夫。”
这一幕,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预备役士兵的头顶。
他们看着那名壮汉被两名狱卒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听着他那逐渐远去的、绝望的哀嚎,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残忍与疯狂的眼神。
他们终于深刻地理解了“归墟”制度的真正含义要么,就在这场血腥的筛选中,将自己变成一头真正的野兽;要么,就带着满身伤痛,滚回最底层,在“腐骨散”的折磨中,等待死亡。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下一刻,训练场上的搏杀,变得比之前血腥了十倍。
每个人都红了眼,将对面的同伴视作不共戴天的死敌,招招都朝着要害而去。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最狠、最强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才有资格享用神尊的恩典。
林河就站在不远处的城墙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身后的狼一,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情绪:“神尊,这样的训练方式,损耗率太高了。不出十日,这五千预备役,恐怕要折损三成。”
“我需要的是狼,不是羊。”
林河的目光平静而深远,“三成的损耗,能换来一支真正敢于搏命的军队,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转过头,看向狼一。
“你的‘夜鸦’,铺设得怎么样了?”
“回神尊,”狼一微微躬身,“张三已经带着第一批‘种子’,混入了青石城的流民之中。最多再过五日,一张覆盖全城底层的耳朵,就能为您张开。”
“很好。”
林河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座白骨京观。
“传令下去,让石固加快进度。”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期待。
“我要在北境的大军到来之前,让我麾下的每一头饿狼,都披上最坚固的鳞甲,亮出……最锋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