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了,只想着睡觉,只有睡觉才是幸福的,我一直就是这样想。
三夜两天我水米未进一滴一粒,只是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着觉,当第四天一早丛一楠来到我的房门前,我已经没有力气给他开门了,是宾馆的人开开门把我送进了医院。在这三夜两天的时空里,我进入我的新婚记忆里,那是我的新房,新床边有一盏台灯,那光是粉红色的,在粉红色灯光的温柔里,我和丛一楠开始了我俩的男欢女爱,丛一楠用他那娴熟的技巧开垦了我的处女地,鲜红鲜红的血呈美丽的玫瑰花瓣型展示在丛一楠惊喜的双眸里。突然,狂风大作,丛一楠不见了,我看见姐姐牵着一个小小的小女孩朝我走来,我认出来那是我的女儿。我扑上去拥抱姐姐,姐姐却很很地推开我;我又抱住我的女儿,而女儿也拼命地挣脱我的拥抱,然后笑嘻嘻地手牵着手朝前走,我跟在后面拼命地呐喊。
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我又回到了现实中,没有什么新房,没有什么男欢女爱的恩爱缠绵;也没有姐姐和女儿。我只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待着恢复后去离婚。
“醒来啦。”丛一楠说,目光里有关切。而我却是那么陌生,陌生到了骨子里。丛一楠感觉到了我的情绪,有些尴尬,不自然地说,“想,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我淡淡地、冰冰地问道,“准备好了?”
丛一楠似乎有些难为情,就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我的问话。
“那就走吧。”我边说边要坐起来,丛一楠赶紧地按住我,“别,大夫说你很虚弱,还需要多住几天,调理一下。”
我看着丛一楠,突然笑了笑,“你觉得需要吗?”
我的突然微笑让丛一楠有点措手不及般迷迷茫茫地不解其中之意,他就那样傻愣愣地看着我,就好像我已经成了精神病患者。
我收住脸上绽放的微笑,语气冰冰地,“我要坐晚上的火车回家。”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拿着离婚证,我恍如在梦里,曾经的誓言还没有消失,分手的绝情却已经上演了。在拿到离婚证的瞬间时,我看见了划过他脸上的那一丝喜悦,我好想哭,这就是曾经说爱我的那个男人,说要爱我生生世世永不离弃的丈夫丛一楠吗?
我站起来,身子一晃,差点跌倒,丛一楠及时地扶住了我。我甩开他,站稳了,然后快步地离开了这个充满噩梦的办公室。来到外面,我脚下的步子一刻也没有停留,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快速地离开了,不去看追在后面的丛一楠。
滚滚而来的雷声在头顶上响过,紧接着闪电在眼前砸开一道道亮光,也就是几秒钟过后,哗啦一下子,那倾盆大雨就包裹了我的世界,我再次站在大运河堤上:一楠,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我爱你,你是我唯一的爱。
你会永远爱我吗?
我会永远爱你爱到我死。
永远是多远?
就像这大运河一样。
我从包里拿出来新婚之夜烙印着我处女之血的帕子,看了看,扬起手,扔进了大运河里,转身离开了。
下了火车,打上车直奔矿上,回到宿舍,换了一套衣服,就往办公大楼走去。隐约听见有哀乐声,我的心一紧,难道短短几天又出事了吗?看来赵长征真的没有好运,接连二三地出事,他恐怕在这大林湾呆不了几天了。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就听见身后有人喊我,我扭转头看,是门卫小方,他看见我后脸上立时显现出凄苦之色。我有些纳闷。他走到我跟前,嗫嚅着想说什么,可是张张嘴也没有说出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小方还是不说话。
我无奈笑了一下,“小方,到底什么事?”
小方这才说,“小宛,你没有回家吗?”
我愣了一下,“没有,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小方又停顿下来。
我突然预感不好,虽说平时也和他们打交道,可是还不至于交情深到问家事的地步。我看着小方,急急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这样问我让我有些害怕。”
这时候,曹汉文从门外走过来,看见他,我就想躲开,我此时的心情不想和他发生冲突,可是,小方的话又让我惊恐着,真是的,男人家说话腻腻歪歪的。
曹汉文却是一点不客气,几步过来,出口就说,“宛玥,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把人急死了。”
曹汉文的话更是让我紧张,难道我和他是好朋友吗?让他用这种口气来和我说话。我看着他,眼神里尽是狐疑不解,或者说更多的是谨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还是做正经事吧。快点,到你姐姐家去,你姐姐出事了。”
我的头一下子就蒙了,身子晃着,小方一把扶住我,曹汉文也挽住我的胳膊,“对不起,宛玥,这么快说出来让你这样,可是又怎么能不说呢。赶紧走。我来扶着你。”
宁雨泽也奔跑过来一把推开小方,“玥儿,你怎麽样?没事吧?”
我颤抖着,不相信地,问道,“我姐姐,怎么了?”
曹汉文就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被俩个人搀扶着就朝姐姐家奔去。远远地就看见了姐姐家门前那么多的人影晃动,再往前走,就看见了门头上插着白色纸幡,还有哭声。哭声隐隐约约且凄婉低沉让人心碎。头脑沉重的我听不出是谁在哭?屋里的哭声使我想起那个死去的小伙子,二十五岁的年华定格在悲痛欲绝的妹妹的哭声里眼睛里,致使我在多日里不能忘怀南方那阴雨绵绵给我的悲哀的重叠。我在她哥哥死去的第七天再见到她时我几乎不敢相认,一个鲜活活的生命逝去的犹如天边飘过的云。再往前,我就跌到在姐姐门口。我看见了院子里搭起的白帐篷,白帐篷里面停放着一张木板子,木板子上盖着白布单,白布单下躺着人。有人把我连扶带抱弄起来。我挪到帐篷里,跪倒在木板边,手颤抖着,哆嗦着,掀开布单:是——姐姐。
我似乎又听到了那甜甜嫩嫩的呼唤声……
突然地,我哈哈大笑起来……
我醒过来后抓着姐姐的手,发疯地喊叫着,一定是我,是我犯的罪孽获罪给了姐姐,才使姐姐坠落地狱忍受地狱之苦;才使幼小的冬儿失去了母亲;才使苍老的父母失去了女儿;才使姐夫失去了妻子。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不该饶恕的应该是我,坠落地狱的应该是我。我想我死了姐姐就会回来的。我推开母亲,站了起来。我仿佛看见了姐姐正在回归的路上,还有,好象是……女儿,姐姐手中拉着我的女儿,正笑微微地朝我走来。
“玥儿,你要干什么?我和你爸就剩下你了,你可别吓唬我们呀。”
我开始快快地走,我要去迎接姐姐和女儿,快了,快了,快到跟前了。姐姐和女儿就在那车上向我招手呢?眼看着就要抱住姐姐和女儿了,可有人却抱住了我,于是姐姐和女儿就在我的面前一晃而过。我哭着,喊叫着,要姐姐回来,要女儿回来……
我再次睁开了眼睛,母亲抓着我的手不敢放开来。
“妈妈,对不起。”两次的昏厥使我身体虚弱不堪。
母亲哭着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没有看见父亲和姐夫,“爸爸和姐夫呢?”
站在床边的宁雨泽说,“宛叔叔在家里呢,他已经熬了一晚上了,怕他撑不住就让他回去了。还有姐夫,他在医院里输液呢。”
我不再问什么了,闭上眼睛眼泪淌下来。姐姐已经去了,我还得活着,爸爸妈妈就剩下我了。就这样躺了一会儿我就坐起来,对母亲说,“妈,我去给姐姐上柱香。”
母亲扶着我来到姐姐身边,上完香,我盘腿坐下来,握住姐姐的手,呢喃地:“姐姐,为什么?是不是这样做你觉得幸福?”
“如果是这样,玥儿不怪你,因为你一直过的不快乐,假如这样能够使你快乐,那玥儿赞同你,可是,真的会幸福吗?”
“丢下姐夫,丢下冬儿,丢下爸爸和妈妈还有玥儿,你就这样走了,你真的会幸福吗?”
“姐姐,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在梦里见到你了,见到你和我的女儿在一起了,你拉着她的手一起走着,原来你早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
“你是不是怕我去照顾女儿,你才去的?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妹妹的爱?”
“姐姐,你错了,没有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爱的,这样的爱太痛太苦,没有谁承受的了,接得住的。”
“姐姐,不说啦,再说你也回不来了,也许,很快,我们就去找你了,没有你,这个家不像家,爸妈丢了女儿,姐夫丢了老婆,冬儿没有了妈妈,妹妹没有了姐姐,你说,这还像家吗?”
“姐姐,你先照顾馨儿吧,哦,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女儿叫馨儿。等到我们去了,一家人就团聚了,又可以在一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了。”
“姐姐,天堂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