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报答
虾羡鱼2025-07-28 18:032,187

  更夫梆子声穿透夜色,许金水被拖出院门时仍在嘶吼:"杜玉!三十亩田契在妆奁暗格..."声音戛然而止,屠管家用汗巾塞住了他的嘴。

  苏翠娥抚摸着和离文书上的火漆印,忽然想起那日救起的重伤男子。当时她怎会料到,这随手善举竟成了斩断孽缘的利刃。许佩兰默默捡起裂开的祖宗牌位,月光下许老太爷的画像似在苦笑。

  叶锦策指尖叩击紫檀案几的声响,惊得烛火摇曳。他玄色蟒袍上的金线螭纹在光影里游动,如同悬在许金水脖颈的利刃:"许大人这'不辜负',倒是辜负得彻底。"

  苏翠娥攥着泛黄的保证书,纸页脆响如刀刮骨:"十一年前你进京赶考,说高中便接我们母子进京。"她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蜈蚣状的旧疤,"这刀是为护你老母挨的,如今倒成了笑话。"

  许金水膝行着要夺那纸契,腰带拖在青砖上铮铮作响:"夫人莫听这村妇胡吣!"他忽然指向缩在角落的羊儿,"这等下**色岂配入许家门楣?明日就发卖到窑..."

  "啪!"屠管家铁掌扇得许金水歪倒在地,两颗带血的牙滚到杜玉绣鞋边。杜玉盯着鞋面溅上的血点,恍惚想起三年前许金水中进士那日,也是这样溅了她满裙红绸碎屑。

  叶锦策忽然起身,蟒纹披风扫落案头茶盏:"苏娘子既要立女户,本公便作这个见证。"他腰间玉珏撞在剑鞘上清响,"许大人侵吞的三十亩军田,正好抵了这千两白银。"

  许金水突然癫狂大笑,染血的手指向苏翠娥:"国公爷可知这毒妇做过什么?"他扯开衣襟露出肋骨处的旧伤,"当年山匪劫道,是她亲手把我推出去挡刀!"

  苏翠娥浑身剧震,腕间沉香木镯应声而裂。许蝉衣突然扑过来护住母亲:"你胡说!那日分明是你抢了娘的银簪子要跑!"少女撕开衣袖,露出满臂陈年鞭痕,"这些伤都是你醉酒打的!"

  杜玉突然尖叫着掀翻妆奁,匣里的田契撒了满地。她赤红着眼扑向许金水:"你说这些田是给我的..."玛瑙护甲刮过"章道光"三个字,"原来你连名姓都是假的!"

  叶锦策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忽然想起那日山洪中苏翠娥背他涉水的场景。这妇人当时咬着发白的唇说:"活人比死人重要。"如今想来,竟似谶语。

  "写。"屠管家将狼毫笔掷在许金水脸上,墨汁溅进他充血的右眼,"和离书上写明,四个外室子归苏氏抚养。"

  许金水抖如筛糠,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大团墨渍。他忽然拽住杜玉裙摆:"夫人快去找岳父!就说国公爷强抢民妇..."话音未落又被屠管家踹翻,镶金发冠滚进炭盆,烧出刺鼻的焦糊味。

  苏翠娥忽然拾起裂开的祖宗牌位,将许老太爷的画像凑近烛火:"公爹您瞧清楚了。"火舌舔舐画像上威严的眉眼,"这就是您教出来的好儿子。"

  许佩兰默默递上印泥,看着母亲将拇指重重按在和离书上。鲜红的指印恰似当年许金水离家时,印在她额间的朱砂痣。

  叶锦策接过文书时,瞥见苏翠娥掌心陈年的茧。那是在田垄间磨出的沟壑,比他剑柄上的纹路更深更密。他突然解下腰间玉珏:"此物可抵三百两,算是报答..."

  "民妇救人是本分。"苏翠娥将玉珏推回去,手指向缩在佛龛后的女童,"国公爷若真要赏,求您给这些孩子落个良籍。"

  三更梆子穿透雨幕时,许金水被铁链拖出小院。他望着苏翠娥立在廊下的身影,突然嘶吼:"你以为攀上高枝就能干净?老子在榻上..."

  屠管家扯下臭袜子塞进他嘴里,转头对苏翠娥拱手:"夫人放心,明日县衙过堂,定叫这厮再不能作恶。"

  雨丝渐密,叶锦策的玄色大氅消失在夜色里。苏翠娥抚摸着新鲜墨迹的和离书,忽然听见许蝉衣在灶间哼起童谣。那是许金水离家前教女儿唱的采莲曲,此刻混着雨打芭蕉的声响,竟比往日更清亮几分。

  杜玉突然疯笑着扯散云鬓,翡翠步摇在青砖上碎成两截。

  她盯着满地狼藉的田契,终于明白那夜许金水为何要握着她的手按印——原来从相遇那刻,她就是这局棋里最蠢的棋子。

  国公爷的皂靴刚跨出门槛,许金水便觉膝头传来刺骨寒意。杜玉搀着他踉跄起身时,那双浑浊眼珠仍死死盯着苏翠娥发间的木簪——那是他当年用劈坏的窗棂边角料削的。

  "谢国公爷恩典!"苏翠娥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鬓角碎发沾了灰。许蝉衣搀着姐姐躲在母亲身后,嘴角快咧到耳根。她早将包袱皮都卷好了,就等这刻带着娘和姊妹们逃出这吃人的宅院。

  许金水扶着酸胀的腰眼,余光瞥见廊下缩着的人影。许庚辰自始至终都躲在垂花门后,此刻被国公爷临去时那记眼风扫过,整个人抖得像筛糠。这孬种模样倒与他爹如出一辙。

  "非得闹到这般田地?"许金水从牙缝里挤出话,指甲掐进杜玉的胳膊,"那两个赔钱货你要便带走,何苦..."

  "苏娘子,和离书在此。"秦森将黄麻纸拍在案上,墨迹未干的"断亲"二字刺得许金水眼眶生疼。屠管家腰间的雁翎刀适时发出轻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散。

  许庚辰突然从柱子后窜出来,发冠歪斜地嘶喊:"娘要抛下三弟的前程不管么!"他指着缩在角落的许辛酉,少年单薄的肩膀正随着抽泣颤动。许丙寅却攥着媳妇的手退后半步,新纳的粗布鞋面上还沾着晨起磨豆腐的豆渣。

  "翠娥..."许金水放软声调,布满裂口的手掌抚过和离书边缘,"你大字不识几个,这..."

  狼毫笔杆突然被攥住。

  苏翠娥食指关节处的茧子卡在笔斗纹路间,腕子一沉便落下个歪扭的"苏"字。许蝉衣踮脚看着母亲颤抖的笔锋,忽然想起去年除夕,爹就是用这双手把四妹按进腌菜缸里——说女娃识字要折福。

  "赔钱货?"小丫头突然蹦到太师椅上,绣鞋底还沾着鸡粪,"我能给娘养老送终!能开绣坊养家!等二姐学会接生手艺,我们..."

  "混账!"许金水抄起茶盏要砸,被屠管家铁钳似的手掌擒住腕子。碎瓷片迸溅时,许丙寅突然闷声道:"我随娘。"他媳妇忙扯他衣袖,却见丈夫脊梁挺得笔直,像极了当年那个扛着柴担不肯低头的少年。

继续阅读:第64章 立女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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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亲情比草贱,我改嫁了你哭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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