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叶二夫人鬼鬼祟祟摸进当铺。掌柜的举着西洋镜细瞧："这前朝官窑花瓶......"
"假的！"叶洪德踹门进来，"贱人竟敢偷卖祖产！"
两人扭打着滚进街边臭水沟，惊得打更人直敲锣："走水啦！走水啦！"
五更天未亮，叶大夫人拎着妆奁敲开钱庄。朝奉扒拉着金镶玉头面直咂舌："死当活当？"
"死当。"她蘸血按了手印，"再买张去江南的船票。"
国公府角门吱呀作响，贺嬷嬷塞给车夫一袋碎银："送叶小姐去码头，就说......"
"就说我暴毙了！"叶月璃裹着粗布斗篷钻进马车，"劳烦嬷嬷转告夫人，江南绣坊分红，我年年送来。"
晨光熹微时，苏翠娥对着满箱地契发愁。叶锦策扛着钉耙闯进来："走！带你去撒钱！"
朱雀大街上，流民捧着热粥直磕头。太后銮驾恰好路过，掀帘瞧见弟媳蹲在施粥棚添柴火。
"蠢丫头！"她笑骂着扔下整袋金瓜子，"哀家那份也算上！"
叶家老宅正厅，叶老夫人攥着半块玉佩咽气。叶洪生翻箱倒柜找陪葬品，突然被官差按倒在地："有人告发你私卖御赐之物！"
国公府后花园，苏翠娥盯着池塘锦鲤发呆。贺嬷嬷突然塞来封信："江南来的，叶大小姐开了三家绣楼。"
陈嬷嬷添了句："捐给善堂的银子，修了十二间义塾。"
叶锦策拎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路过："愁啥？不够再讹！"
苏翠娥突然笑出声，鱼尾甩起的水花溅湿了账本。阳光穿透水雾，在"十万两"的朱砂印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
国公府前厅的穿堂风卷着檀香味，苏翠娥拨弄着鎏金护甲上的缠枝纹。叶家两位夫人领着七八个孩子跪成两排，最小的那个鼻涕泡沾在锦缎襁褓上，被乳母偷偷用帕子抹了。
"夫人您瞧，这是老坑翡翠镯。"叶大夫人褪下腕子往案几上推，"当年陪嫁压箱底的......"
苏翠娥瞥见镯子内壁的裂痕，想起半月前珍宝阁掌柜的话——叶家当掉的首饰，十有八九都是赝品。
叶二夫人突然拽过十岁的庶子："快给夫人背《三字经》！"孩子结结巴巴刚背两句，被她掐得嚎啕大哭。
"够了！"苏翠娥拍案而起，发间点翠凤钗的流苏乱晃，"当我国公府是杂耍班子？"
叶月璃膝行两步，绣着缠枝莲的裙摆沾满青砖灰："求夫人垂怜，泗水县私塾先生连《千字文》都教不全......"
话没说完就被叶大夫人捂住嘴。这位昔日侯府嫡媳鬓角散乱，赤金耳坠晃得人眼花："童言无忌，夫人莫怪。"
苏翠娥盯着她们发间歪斜的珠翠，突然想起在万福县时——村头王寡妇要改嫁，也是这般把压箱底的花布全铺在媒婆跟前。
"要留京城？"她捻起块杏仁酥掰碎喂池鱼，"行啊，拿十万两买路钱。"
叶二夫人膝行着撞翻鎏金香炉："把我们娘几个卖了也不值......"
"值！"叶大夫人突然扯开襁褓，"这是侯爷最疼的老来子，能抵三千两！"
苏翠娥被婴儿的啼哭刺得耳膜生疼。贺嬷嬷适时递上茶盏："夫人，该喝安神汤了。"
叶二夫人突然发狠扯落满头珠钗："这些全给夫人！城东还有两间脂粉铺......"
"二弟妹！"叶大夫人厉声喝止，"那是公中产业！"
"公中？"叶二夫人癫笑，"婆母藏的地契早被洪德输在赌坊了！"
孩子们吓得缩成团。九岁的庶女突然冲过来抱住苏翠娥绣鞋："夫人，我愿给您当洗脚婢！"
苏翠娥被这力道带得踉跄，腰间双鱼佩"当啷"砸在青砖上。陈嬷嬷眼疾脚快踩住玉佩："小蹄子找死！"
暮色漫进雕花窗时，叶家人终于被赶出府。苏翠娥望着满地狼藉："嬷嬷，我是不是太狠心？"
"夫人慈悲。"贺嬷嬷拾起碎成两半的玉佩，"叶家男人这些年强占民田，逼死佃户，十万两不过九牛一毛。"
三更梆子响，叶大夫人摸黑撬开婆母的拔步床暗格。叶洪生举着烛台冷笑："贱人！果然是你......"
"啪！"烛火引燃帐幔，映出暗格里泛黄的卖身契——全是叶家父子强抢民女的罪证。
五更天未亮，苏翠娥被急促拍门声惊醒。叶月璃蓬头垢面举着木匣："夫人！这是大伯父通敌的......"
话未说完就被暗箭射穿咽喉。陈嬷嬷踹开后窗时，正撞见叶洪德举着弩箭癫笑："都别想活！"
国公府的铜锣惊破黎明。叶锦策拎着滴血的剑踹门进来："伤着没？"
苏翠娥攥着带血的卖身契摇头。晨光中，叶月璃的尸身渐渐冰凉，手里还攥着半块糖——昨夜苏翠娥悄悄塞给孩子们的饴糖。
"造孽啊......"贺嬷嬷合上少女死不瞑目的眼。
朱雀大街上，叶家车队在官兵押送下缓缓出城。叶老夫人突然掀帘嘶吼："叶锦策！你娘在地底下看着呢！"
回应她的是块沾血的饴糖，正砸在描金车辕上。苏翠娥立在城楼，看着车队变成小黑点："嬷嬷，给那孩子立个衣冠冢吧。"
叶锦策往城墙垛口啐了口："立个屁！老子给她烧十车纸钱，让她在下面买宅子！"
夕阳染红护城河时，太后懿旨传到国公府。苏翠娥展开明黄卷轴，指尖拂过"永昌伯府嫡女"几个字——正是她那个八岁的小姑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叶家除了国公爷，哪还有个正经货色！"戚氏攥着青瓷茶盏的手直发抖，碎瓷片在掌心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她突然把茶盏摔在雕花砖地上，飞溅的瓷片擦过叶老夫人鬓角："尤其是你这个老虔婆！当年怎么爬进叶家门的自个儿心里没数？"话音未落，戚氏突然拽过缩在角落里的叶洪德："你当这孽种真是叶家血脉？你和他爹那些腌臜事......"
"混账！"叶洪生暴喝一声，抡起巴掌就要打人。戚氏却像只护崽的母狼扑上去，指甲在丈夫脸上抓出三道血印子。堂屋里顿时乱作一团，檀木圈椅翻倒在地上，金丝楠木屏风被撞得哐当直响。
叶洪生到底是男人，一把揪住戚氏的发髻往地上掼。戚氏后腰撞到八仙桌角，疼得眼前发黑，嘴里却还在笑："打啊！往这儿打！"她指着自己心口："今儿打死了我，明日全京城都知道你们叶家是一窝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