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管家临走前，往许蝉衣手里塞了块麦芽糖。小丫头舔着糖，看马车卷起尘土往山那边跑。
西厢房飘来肉香，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赖。
灶房里飘着肉香，许蝉衣眼巴巴盯着蒸笼："娘，咱能尝一个不？"
苏翠娥掀开笼布："给外头婶子们分分，你大嫂也给个。"她数着包子念叨："五斤肉配十二斤面，统共一百八十个，管够！"
章淑芬捧着包子舍不得吃："翠娥姐，俺想带回去给妞妞......"
"带！"苏翠娥往她怀里又塞两个，"孩子长身子要紧。"
……
屠管家扛着野味进门时，正撞见满院子人啃包子。他吸溜着口水："大嫂，这包子香得能勾魂！"
"您尝尝！"苏翠娥掀开食盒，"这层装十个，剩下的让弟兄们分分。"
四个护院蹲在石磨旁大嚼。有个黑脸汉子咬到酸菜馅，眼睛瞪得溜圆："这味儿绝了！比醉仙楼的酱肉包还带劲！"
屠管家啃着鸡腿含混道："苏大姐，野味您留着炖汤。爷昨儿打的山鸡兔子，府里都吃腻了。"
村长儿媳拽苏翠娥衣角："翠娥妹子，野鸡卖俺一只成不？"她压低嗓门："俺家那口子病着，想熬汤补补......"
"拿去吧！"苏翠娥拎起最肥的山鸡，"回头捎捆柴来抵账就成。"
许蝉衣兜着衣襟挨个发包子。分到胡半夏时，这妇人正缩在墙角啃冷饼。热腾腾的肉包递到跟前，她愣是扭过头："俺不配吃！"
"爱吃不吃！"许蝉衣把包子扔她脚边，"糟蹋粮食天打雷劈！"
日头偏西时，院里飘起萝卜炖鸡香。苏翠娥舀了碗汤给屠管家："骨头都熬化了，补身子最好。"
屠管家咕咚喝个精光，抹嘴道："往后爷要馋这口，还得劳烦大姐。"他掏出钱袋要结账，被苏翠娥推回去。
"您给的面粉还剩半袋，够我们吃半月。"她指着屋檐下挂的腊肉，"这些够换盐巴了。"
回城路上，黑脸护院打着饱嗝："头儿，苏大姐比府里厨子强多了！"
屠管家摸着滚圆的肚子笑骂："这话让刘厨子听见，非往你饭里掺巴豆！"
暮色里，许家院里飘着肉香。苏翠娥把剩下的包子码进缸里，转头见许庚辰蹲在灶台偷喝鸡汤，抄起烧火棍就抽："饿死鬼托生的！这是给贵人留的！"
许蝉衣啃着包子看热闹，油花蹭了满脸。这日子，比过年还美！
日头西斜，屠管家摸着滚圆的肚皮："苏大姐，下回还来蹭饭！"
苏翠娥拎着空食盒笑："粗茶淡饭不嫌弃就成。"她指着地上堆成小山的野味，"这些带回去换酒钱......"
"留着给娃们补身子！"屠管家翻身上马，"爷府里顿顿山珍，早吃腻了！"
章淑芬拽着衣角凑过来："翠娥姐，俺家傻妞三年没沾荤腥......"
"鸡十文兔十五，工钱里扣。"苏翠娥拎起最肥的母鸡，"往后晌午饭都在我这吃，管饱！"
杉月攥着铜板直哆嗦："妹子，俺要只兔子......"她男人瘫在炕上三年，婆婆咳得整宿睡不着。
许丙寅扒着门框数包子，油星子溅到补丁裤子上。东厢房传来摔碗声，许庚辰扯嗓子骂："怀个崽子还金贵上了！"
"大哥消停点！"许丙寅踹开木门，"再闹腾娘连糊粥都不给！"
许辛酉蹲在灶坑前添柴，书卷沾了灰也顾不上。肉香飘过院墙，几个半大小子扒着篱笆咽口水。
"娘！"许佩兰挎着竹篮进门，"村长家收了鸡，族长那塞了五个包子。"
苏翠娥往篮底垫了层干草："明儿去镇上扯布，给你做身新衣裳。"
许丙寅耳朵竖得像兔子，听见三叔在墙根嘀咕："大嫂攀上贵人，往后有咱好......"
"闭嘴！"他抡起柴刀砍树桩，"再嚼舌根，告娘去！"
暮色里，许庚辰溜进灶房摸包子。苏翠娥举着擀面杖从暗处闪出："偷吃？手剁了喂狗！"
"娘！我就闻闻......"许庚辰缩着脖子退出去，眼珠子滴溜转。西厢房飘来肉汤香，他咽着口水蹲回墙角啃冷饼。
月牙爬上山梁时，院里飘起炖兔香。章淑芬捧着热汤碗直抹泪："俺家傻妞喝了两口，冲俺笑呢......"
许蝉衣数着铜板串钱串，叮当响得像过年放炮仗。许佩兰在油灯下裁布，许辛酉的书页翻得哗哗响。
苏翠娥望着熟睡的闺女，把剩下的半只鸡吊上房梁。窗纸映着许庚辰猫腰的影子，她抄起顶门杠冷笑——这逆子，饿三顿就老实了。
灶房飘着肉香，许丙寅蹭着鞋底的泥巴："娘，我今儿多锄了两亩地，还帮大哥挑粪，能吃几个包子？"
苏翠娥掀开蒸笼："老二五个，老大仨。"她甩给许庚辰三个包子，"干半天活抵不上半大小子，还有脸要！"
许丙寅捧着热包子直哈气，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淌。许庚辰缩在墙角啃包子，三两口就吞了个干净。
胡半夏挺着肚子蹭过来："当家的，分我一个......"
"滚！"许庚辰护食似的把包子揣怀里，"败家娘们，昨儿糟蹋的米面还没跟你算账！"
西厢房传出摔瓢声。许佩兰探出头："大嫂，猪食槽都见底了！"
胡半夏抹着泪往猪圈走，木桶撞得小腿生疼。圈里老母猪拱着食槽"哼哧"叫，她抓起把烂菜叶砸过去："吃吃吃！就知道吃！"
许辛酉捧着钱袋凑到苏翠娥跟前："娘，书肆掌柜准我赊账......"他故意露出磨破的袖口，"夜里抄书冷，娘给添件褂子？"
"锅里剩的包子归你。"苏翠娥数着铜板，"下月束脩还差八百文，自己掂量着。"
许丙寅舔着油手凑过来："三弟，教哥抄书呗？"他比划着写字动作，"哥给你砍柴烧炕！"
"二哥，一张纸顶半斤肉钱。"许辛酉轻蔑地笑，"上回你写的'千字文'，错别字比蚂蚁多。"
许庚辰突然蹦起来："老三哪来的钱买纸？莫不是偷了奶的银簪子！"
"大哥莫血口喷人！"许辛酉扯开衣襟，"掌柜看我可怜才......"
院外传来老母鸡扑棱声。苏翠娥抄起烧火棍冲出去："哪个挨千刀的偷鸡！"
许丙寅趁机摸走最后一个包子，烫得左手换右手。胡半夏倚着猪圈栅栏，闻着指尖残留的肉香，眼泪砸在馊水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