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顾二喜
虾羡鱼2025-07-28 18:072,060

  灶房里飘着肉香,许辛酉鼻孔朝天:"我可是正经童生,掌柜这是提前押宝。"

  "呸!"许庚辰啐了口唾沫,"村头老童生六十岁还穿开裆裤,你算个球!"

  许丙寅抡着斧头劈柴:"三弟你好好念书,二哥给你砍够三年柴火!"木屑溅到许庚辰裤腿上,他跳着脚骂:"白眼狼!等娘厌了你......"

  "吵吵啥!"苏翠娥拎着泔水桶出来,"老大伤口又崩了?正好省药钱!"

  院墙外,顾二喜揪着补丁褂子打转。顾娘子掐她胳膊:"再不进去,明儿就嫁西村瘸子!"

  许丙寅哼着小调抱柴火,迎面撞见个面生的姑娘。顾二喜红着脸递上草鞋:"许二哥,俺...俺娘让送你的......"

  "哟!"许庚辰扒着窗框怪叫,"老二要讨媳妇咯!"

  许辛酉从书页里抬头:"二哥要成亲,束脩钱......"

  "要你管!"许丙寅踹翻柴堆,耳尖红得滴血。他盯着顾二喜粗大的骨节——这姑娘能干活!

  顾娘子扭着腰进来:"亲家母,俺家二喜最是勤快......"

  "谁是你亲家!"苏翠娥甩着抹布出来,"聘礼要多少?"

  "九两九!"顾娘子伸出黑黢黢的指头,"图个长长久......"

  "抢钱呢!"许庚辰窜出来,"老子娶媳妇才六两六!"

  顾二喜哇地哭出声。许丙寅急得跺脚:"娘,我相中了!"

  苏翠娥扫了眼哭花脸的姑娘:"三两三,爱嫁不嫁。"

  "中!"顾娘子拽过女儿,"三日后过礼!"她盘算着三两够给儿子娶媳妇了。

  院外看热闹的婆子们嚼舌根:"许寡妇真阔了,三两说掏就掏!"

  "听说搭上城里贵人了......"

  许丙寅搓着手傻笑,许庚辰踹翻板凳:"凭啥老子娶个丑婆娘花六两!"

  ……

  "你找哪个?"许佩兰正拾掇着炕头的碎布头,抬头见个面生的姑娘掀帘子进来,忙横身挡住。家里新收的棉花布料都金贵着,可不敢让外人乱瞧。

  顾二喜被这利落劲儿唬得退后半步,指甲掐进掌心才稳住声:"我寻许丙寅......他说遇着难处就来院前村寻。"话音未落耳尖已烧得通红。

  前些日子徐寡妇家闹腾得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听说怀着身子的大儿媳都被撵回娘家,这许家门槛怕是不好迈。

  "二哥!有人找!"许佩兰冲着东厢房脆生生喊。

  许蝉衣从灶间探出头,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两转:"可是顾家二喜姐?"见那姑娘惊得瞪圆了眼,她抿嘴偷笑。

  前儿个二哥蹲在枣树下自言自语,早被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正、正是。"顾二喜话都打了结,后背汗湿的粗布衫贴着脊梁骨。顶着日头走了半个时辰,草鞋里的碎石子硌得脚心生疼,可比起这个,心口揣着的事才真要命。

  "二喜!"许丙寅三步并两步蹿出来,笑得露出后槽牙,"大妹快给舀碗井水,要吊在井里镇过的!"蓝布衫下襟还沾着灶灰,显见是扔下活计跑来的。

  许佩兰应声往水缸去,葫芦瓢碰着陶碗叮当响。

  顾二喜盯着青砖缝里钻出的野草穗子,嗓子眼发紧:"许丙寅,你......可愿娶我?"这话烫嘴似的,刚出口就悔得咬住舌尖,"爹娘要的彩礼钱重......若、若是不成,就当我没张过这个口......"

  泪珠子啪嗒砸在粗布鞋面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西庄那个娶填房的杀猪匠,前头娘子就是挨打受气病死的,可比起让爹娘为难......

  檐下冰棱子滴着水,许丙寅被那泪珠子烫着了似的,搓着满是老茧的手:"可是你爹娘逼你?我、我前日才哄得娘给个好脸,本想着明儿就去码头扛麻袋......"话没说完自己先噎住了,灶房窗根晒着的干辣椒红得刺眼,倒像顾二喜哭肿的眼圈。

  顾二喜突然抓住他补丁摞补丁的袖口,指甲都要掐进粗布里:"三日!就三日!"破音的调子惊飞了檐下麻雀,"西庄那个杀猪匠给了两吊钱,说是要把我换给三个崽子当后娘......"话尾化作呜咽,日头西斜的光晕里,她单薄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

  堂屋门帘穗子被攥出皱痕,苏翠娥指甲缝里扎进几根麻线。上辈子她凑不出十两雪花银,眼睁睁看着这丫头被西庄杀猪的用头老驴换走。腊月里接生婆满手血跑出来,说人被打得肋条骨都断了三根,生生疼死在冰天雪地里。

  "造孽啊......"苏翠娥盯着院里晾的婴孩尿布,恍惚又见着前世上元节那晚许丙寅血红的眼。那鳏夫醉酒跌进冰窟窿后,老二在坟头烧了整筐纸扎的拨浪鼓,青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顾二喜鞋面上歪歪扭扭的莲花纹刺痛了苏翠娥的眼——跟前世给继子缝的虎头帽一样针脚粗粝。那三个拖油瓶寒冬腊月里被她搂着捂脚,后娘当得比亲娘还上心。

  西庄人嚼舌根说她克夫,却不知是新婚夜掀了桌子,护着仨孩子才挨的打。

  许丙寅突然"扑通"跪在青砖地上,膝盖砸得闷响:"娘!典一本爹留下的书成不成?往后挣了钱百倍赎回来!"他后脑勺翘着两撮柴火棍似的乱发,前襟还沾着劈柴的碎屑。

  "娘!娘!"许丙寅膝盖砸在青砖地上咚咚响,"儿子拿爹留下的书典当一本成不成?往后挣了钱十本百本地赎回来!"他急得直挠后脑勺,前襟沾着方才劈柴的碎屑。

  苏翠娥手里纳鞋底的锥子顿了顿。窗根底下晒着的那箱书还飘着樟脑味。

  许辛酉蹲在门槛上磨墨,突然插了句:"真要典当,容我先誊抄个本子。"他手指被墨汁染得乌黑,前日替人写春联的砚台还搁在墙根。

  "你们倒是齐心。"苏翠娥撂下锥子,目光扫过两个儿子。东厢房传来蝉衣哄佩兰编花绳的嬉闹声,让她想起前世这两个孽障算计妹妹彩礼钱的模样,"当初想着用妹子换媳妇,如今倒知道错了?"

  许丙寅脑门抵着砖缝,声音闷闷的:"儿子猪油蒙了心!往后和二喜一道孝敬您,给两个妹子攒嫁妆。"说着偷偷抬眼,正瞧见娘摩挲着爹生前常读的《水经注》,书脊上还留着烟锅烫的印子。

继续阅读:第27章 含香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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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亲情比草贱,我改嫁了你哭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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