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捆成粽子
虾羡鱼2025-07-28 18:482,094

  油灯芯子爆出朵灯花时,苏翠娥往灶膛里塞了把麦秸,火光映得她眼角的细纹泛着金边:"老二,明儿天擦亮你就去苏氏祠堂门口哭,把那些腌臜事都抖落出来。"

  许丙寅手里的竹篾筐"哐当"摔在地上,二十岁的后生家红了眼:"三十八两七钱?外祖母还卷走两麻袋苞米?"墙角堆着的杂粮面袋子突然刺眼起来——那原是留着给小妹攒嫁妆的。

  "棉袄里絮的都是芦花,他们倒好意思要两匹细棉布。"许蝉衣攥得炕沿木屑簌簌往下掉,十四岁丫头的手掌结着茧,是春日里挖野菜磨的。胡半夏捧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往炕里缩,粗瓷碗里的糊糊早凉了:"娘...女子帮扶娘家,不是天经地义么?"

  "屁的天经地义!"许丙寅拍案而起,震得灯油晃出半圈涟漪,"五姨被逼得跳河那会儿,苏家可有人给她讨公道?"这话撕开了旧疤,苏翠娥望着窗纸破洞漏进来的月光,恍惚又看见五妹浸湿的绣鞋挂在河柳枝头晃荡。

  许辛酉的眼泪砸在补丁摞补丁的膝头,二十三岁的汉子佝偻着背:"娘,儿子混账..."话没说完就被老大许庚辰踹了脚条凳:"现在知道臊了?早两年往苏家送年礼就数你腿脚快!"

  后院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苏老婆子杀猪似的嚎叫:"翠娥!翠娥快来看看!猪圈顶棚塌了砸着你娘了!"苏来财的破锣嗓子跟着嚷:"大姐!娘要有个三长两短,族长非得开祠堂不可!"

  许丙寅抄起捆柴火的麻绳就要往院外冲,被苏翠娥一把拽住腕子:"老大去章家借板车,老二老三拿绳索。"她转头望向两个闺女时,眼里汪着的泪还没干透:"半夏带着妹妹们守家,把门闩插三道。"

  "娘!"许蝉衣扯住苏翠娥褪色的靛蓝衣角,"当年五姨就是孤零零..."话没说完就被塞了把生锈的柴刀,月光照得刀刃泛起冷光:"带着你姐躲地窖,听见动静就敲铜盆。"

  胡半夏突然扶着腰挪下炕,八寸厚的鞋底踩得夯土地闷响:"娘,让我跟着吧。"她摸着隆起的小腹,声音打着颤:"苏家要敢动手,我就往地上一躺——看他们赔不赔得起许家的种!"

  许庚辰扛着板车回来时,车轱辘在土路上碾出两道深沟。苏来财正扶着老娘在废墟堆里哎哟,冷不防被麻绳套住了脖颈。许丙寅勒绳子的手青筋暴起:"三十八两七钱!两匹细棉布!二十斤糙米!"

  "反了天了!"苏老婆子抓起半块土坯要砸,被许辛酉架住胳膊按在车板上。老妇人散乱的白发沾着茅草,嘴里还不干不净:"生儿子没腚眼的贱蹄子,当初就该把你..."

  "当初该把我溺死在夜香桶?"苏翠娥突然笑出声,月光照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娘记不记得我八岁那冬,您把五妹按进冰窟窿里涮?就因为她偷吃了半块窝头。"板车猛地颠簸,车辕上挂的麻绳跟着晃,像极了当年五丫头悬在河边的裤腰带。

  许庚辰闷头推车,土路两旁熟透的麦浪沙沙响。经过苏家祖坟时,苏老婆子突然挣开绳索,枯树枝似的手扒住墓碑:"列祖列宗睁眼看看!苏家出了个弑母的..."话没说完就被塞了团裹脚布,许丙寅咬着后槽牙冷笑:"正好请祖宗评评理,五姨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板车停在族长家青砖院门外时,晨雾刚漫过祠堂飞檐的脊兽。许蝉衣不知从哪钻出来,手里攥着泛黄的账本:"娘!我从地窖墙缝里扒出来的!"苏翠娥摩挲着霉斑斑的纸页,三十八两七钱的旧账,墨迹比五妹坟前的草还枯黄。

  雄鸡啼破晨雾时,族长家黑漆大门"吱呀"开了条缝。苏翠娥理了理鬓角,抬脚迈过门槛的刹那,恍惚看见三十年前那个抱着破襁褓跪在雪地里的小媳妇——这次,她身后站着四个儿女,还有板车上捆成粽子的至亲。

  油灯芯子"噼啪"炸响时,许佩兰绞着衣角蹭到苏翠娥跟前:"娘,要不请村长叔同去?"十四岁丫头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眼睛却亮得灼人。

  苏翠娥往灶膛添了把麦秸,火光映得她鬓角银丝泛金:"去请。"火星子窜上来,燎着了许辛酉手里麻绳的毛边,二十岁的后生家兴奋得直搓手:"三弟,给舅舅捆个驷马倒攒蹄!"

  苏来财被按在猪圈土墙上时,单衣领口还沾着夜香桶溅出来的污渍:"反了天了!大姐你就看着外甥作践亲舅?"话音未落,许丙寅甩手将麻绳套上他脖颈:"作践?我娘给你纳的千层底鞋都够开鞋铺了!"

  "活该烂舌根的!"许辛酉突然蹦出句俚语,惊得许丙寅手一抖——这个素日里最木讷的三弟,竟把麻绳结打成了莲花扣。苏老婆子瘫在草堆里拍大腿,枯树枝似的手指戳向夜空:"丧良心的!当年就该把你..."

  "当年该把我溺死在夜香桶?"苏翠娥弯腰拾起半块土坯,月光照着她补丁摞补丁的衣摆,"娘八岁那年用井绳勒我脖子,说我偷吃供品。"土坯"咚"地砸在苏来财脚边,惊起两只夜宿的麻雀。

  章淑芬踹开篱笆门进来时,正瞧见许家两兄弟拽着苏来财往板车上拖。她蒲扇大的巴掌拍在车辕上:"这老虔婆少说二百斤!"说着拎起苏老婆子的后脖领,像拎待宰的母鸡似的甩上车板,"当年抢我家下蛋母鸡的劲头呢?"

  火把连成长龙往苏家村挪时,许蝉衣攥着把生锈的柴刀跟在板车后。十四岁丫头盯着舅舅冻紫的嘴唇,突然想起开春时被野狗撕碎的兔崽——那畜生死前也是这样哆嗦。

  "姐...姐我错了..."苏来财的鼻涕凝成冰棱挂在胡茬上,车轱辘碾过冻土时的颠簸震得他门牙打颤。

  许丙寅抬脚踹在车板上:"现在叫姐?偷我爹《论语集注》那会儿怎么不叫?"

  苏氏祠堂的青砖影壁撞进眼帘时,村长正用烟袋锅子敲族长老榆木拐杖:"金水兄弟在世时,县太爷都夸他学问好。"老秀才的名号震得祠堂梁灰簌簌往下落,"偷读书人的书,按律当黥面流放!"

继续阅读:第33章 败类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迟来亲情比草贱,我改嫁了你哭啥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