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血腥气弥漫，苏翠娥咬碎口中软木，指甲在锦被上抓出裂帛声。屏风外传来长公主尖利的讥笑："贱民命硬得很，当年在田埂上..."
"堵了她的嘴！"叶锦策暴喝，腰间玉带扣撞在柱上迸出火星。他颤抖着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翠娥，看着我..."
太医捧着血帕跪地："国公爷，夫人胎位逆转..."
"保大人！"叶锦策斩断锦袍扔进火盆，"若她有恙，本公要太医院陪葬！"
庭院里，长庆郡主正踢翻药炉："装什么柔弱！"她扯过苏蝉衣的发髻往石阶上撞，"等你娘死了，本郡主送你..."
寒光乍现。许梓岳持剑劈开郡主发髻，玉冠碎裂声中，少年将苏蝉衣护在身后："臣的婚书已呈御前，郡主是要抗旨？"
东厢突然传来婴啼。林太医抱着襁褓踉跄而出："恭喜国公爷，是位小公子！只是夫人..."
叶锦策撞开产房朱门，只见苏翠娥面色灰白地躺在血泊中。他跪在榻前将人揽进怀里，滚烫的泪砸在她眉心："翠娥，你说要教我酿桂花酒..."
"爹！"苏佩兰捧着参汤冲进来，鎏金碗沿还沾着打斗时的血渍。她颤抖着将碗沿抵在母亲唇边，却见参汤顺着唇角滑落。
长公主突然嗤笑："早说了乡野村妇..."话音未落，玄铁剑鞘已砸碎她满口金牙。叶锦策拎着滴血的剑转身，眼底翻涌着滔天杀意："今日若我妻有事，本公便让长公主府..."
"夫君..."微弱的气音打断暴怒。苏翠娥指尖动了动，染血的掌心抚上丈夫脸颊："给孩子...取名..."
"叫叶守。"国公将脸埋进妻子颈窝，"我会守着你们，永远。"
窗外忽起秋风，卷着丹桂香飘进产房。苏蝉衣突然指着母亲发间："娘！木樨开了！"
众人望去，只见苏翠娥鬓边那支枯木簪竟绽出嫩黄小花。林太医突然跪地高呼："奇哉！枯木逢春，夫人脉象转稳了！"
长公主府车驾在百姓唾骂中仓皇离去时，吴秦昊正翻墙送药。他望着廊下煎药的苏佩兰，忽然将祖传的玉佩塞进窗棂："姑娘...我...我会考取功名！"
二十年后，新科状元跪在国公府前求娶时，苏佩兰望着玉佩上的"吴"字轻笑："呆子，我等的从来不是凤冠霞帔。"
……
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得叮当乱响，叶锦策深揖及地，官服下摆扫过青砖："求太医务必保住我妻！"
老太医踉跄着要跪，被一双铁掌牢牢托住。产房内骤然爆发的痛呼刺破夜幕，苏翠娥的指甲在雕花床栏上刮出数道白痕。
"夫人忍住了！"太医抖开金针包，三寸银芒没入隆起的腹侧。苏翠娥咬住软木的齿间渗出血丝，恍惚听见屏风外传来甲胄碰撞声。
长公主被捆成粽子扔在廊柱下，金丝绳勒进浮肿的脸颊："放肆！本宫要诛你们九......"
"闭嘴！"太后凤辇碾过满地月华，织金裙裾扫过阶前血迹，"若翠娥有个好歹，哀家先诛了你九族！"
产房内，女医突然高喊："见头了！"
苏翠娥涣散的目光陡然清明。她透过汗湿的额发望见窗外柿子树，恍惚想起蝉衣七岁那年，也是这般揪着红柿说要当姐姐。
"哇——"
细弱的啼哭惊落梧桐叶，稳婆捧着襁褓的手直打颤："是位千金！"
院中跪着的苏蝉衣猛地抬头，怀中染血的帕子掉落在地。她盯着帕角绣歪的柿子图案，突然攥紧拳头往青石板上磕："娘！娘您再使把劲！"
"还有一个！"太医的金针差点戳进自己手背。女医摸着苏翠娥冰凉的腕脉，抓起参片往她嘴里塞："夫人千万撑住！"
太后捻着的佛珠"啪"地断裂，翡翠珠子滚进血水里。叶锦策一拳砸裂窗棂，碎木刺进骨节犹不自知："翠娥你看，女儿在冲你笑......"
苏翠娥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襁褓里的小脸皱得像核桃，却让她想起蝉衣出生时的模样。她突然抓住床幔嘶喊："佩兰！带妹妹们......去地窖......"
"娘！"苏佩兰扑到床前，腕间银镯撞在铜盆上铮然作响，"您要亲手给妹妹扎红头绳呀！"
血腥气里突然混进松香。太后握着苏翠娥的手，将凤纹玉佩塞进她掌心："哀家赐名叶长安，你要亲自给她戴长命锁。"
第二声啼哭响起时，启明星正划过琉璃瓦。太医瘫坐在血泊里，看着女医捧出个猫儿似的婴孩："又、又是千金......"
苏蝉衣连滚带爬冲进来，发间珠钗早不知掉在何处。她抖着手去探母亲鼻息，却被苏翠娥虚虚握住："傻丫头......娘还要看你......穿嫁衣......"
院中忽然传来重物坠地声。长公主挣断绳索滚到柿子树下，发间金步摇戳进泥里："两个丫头片子......"
"啪！"
太后扬手甩出玉如意，正砸中她喋喋不休的嘴："传旨！长公主藐视皇嗣，即刻褫夺封号！"
晨光穿透窗纸时，苏翠娥枕边摆着两只襁褓。叶锦策握着她的手，将染血的帕子一点点展开："夫人你看，蝉衣绣的柿子多红。"
屏风外，苏佩兰正教妹妹们哼童谣。苏蝉衣蹲在灶前熬参汤，忽听身后传来轻响——许梓岳翻墙进来，怀里还揣着对银镯子。
"我娘说......"少年郎君耳尖通红，"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算两个......"
"国公夫人腹中竟还有一个！"
产婆的惊呼穿透窗棂，太后手中茶盏砰然坠地。鎏金地毯上洇开大片茶渍，像极了产房内蔓延的血色。
"保大人！"叶锦策一拳砸在廊柱上，指节渗出血珠，"若夫人有三长两短..."他望着不断端出的血水铜盆，喉间泛起腥甜。
苏蝉衣跪在青石板上狠抽自己耳光："都怪我！都怪我！"许梓岳死死抱住她，官服前襟被泪水浸透。苏佩兰对着满院神佛叩首，额间已见血印。
"哇——"
细若蚊蝇的哭声突然响起，惊得檐下乌鸦扑棱棱飞走。稳婆捧着襁褓的手直打颤："是位小姐...可这位小公子..."
叶锦策望着巴掌大的婴孩，玄铁甲胄下的身躯晃了晃。那孩子青紫的皮肤下血管分明，胸口起伏微弱如风中残烛。
"抱去暖阁！"院判夺过襁褓疾走，"取百年人参熬参汤！"
苏翠娥强撑着眼皮："孩儿们..."话音未落便陷入昏厥，腕间翡翠镯子磕在床沿，裂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