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桑太傅
虾羡鱼2025-07-28 18:523,128

  许梓岳轻轻抚慰着这位情绪激动的少女,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如果我情绪失控,与他们争执,那就正中了他们的陷阱。”

  “他们向我投掷泥巴,我将培育出胜利的花朵,他们只能留下满手的污秽,你说究竟谁才是胜者?”

  “是花朵赢得了胜利,但即便如此,我现在听起来仍旧觉得心情不畅。”苏蝉衣仍旧显得郁闷。

  “他们故意在我面前挑衅我,如果我因此与他们发生冲突,那么我将陷入被诬陷、报案、甚至被投入监狱的困境。”

  “我父亲的能力有限,无法将我从囹圄中解救出来,只能求助于国公爷。这样一来,不仅时间被耽误,我参加乡试的希望也将化为泡影,辜负了家人的期望,辜负了恩师的教诲。”许梓岳将这些残酷的真相,如同一捧捧细沙般缓缓摊开在她面前。

  他不愿让她觉得自己软弱无能,他同样拥有一腔热血。

  只不过,他不愿意为了短暂的快感,而毁掉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

  暮色染红西边天际时,苏蝉衣踩着青石板往家走。许府门前的灯笼刚亮起来,暖黄的光晕映着少年郎清俊的侧脸,许梓岳站在台阶上冲她笑,袖口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当真不让我送你?"许梓岳伸手替她扶正鬓边歪了的珠钗,指腹擦过耳垂时烫得苏蝉衣往后缩了缩。

  苏蝉衣拍开他的手:"说了要听书,这会子茶楼正热闹呢。"她仰头望着檐角悬着的青铜铃铛,风吹过时叮咚作响,"倒是你,乡试在即还总往我这儿跑,当心许伯伯又要念叨。"

  许梓岳从荷包里摸出颗桂花糖塞进她嘴里,甜香在舌尖化开时,听见他低笑:"我爹巴不得我日日来寻你。今早还说要给苏伯父送两坛陈年竹叶青,说是......"

  "不许说!"苏蝉衣耳尖发烫,转身就要跑,却被拽住衣袖。少年掌心温热,隔着轻纱都能感受到脉搏跳动。

  茶楼里的喧闹声遥遥传来,说书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苏蝉衣拽着许梓岳往人群里挤,绣鞋差点被人踩掉。许梓岳护着她穿过人潮,在临窗雅座落座时,她鬓发散乱得像只炸毛的猫儿。

  "瞧瞧,让你在家补觉偏不听。"许梓岳用竹签扎了块蜜渍梅子递到她嘴边,"眼睛都熬红了。"

  苏蝉衣叼着梅子含混不清道:"昨夜陪凌姐姐绣嫁衣,她非要绣比翼鸟......"话到嘴边突然顿住,梅核在齿间转了个圈,"总之不能说。"

  许梓岳也不追问,只将冰镇酸梅汤推到她手边。窗外晚霞渐暗,说书人正讲到将军红颜策马同游,惊起满堂喝彩。苏蝉衣托腮望着说书人翻飞的袍角,余光瞥见许梓岳在宣纸上勾画着什么——是只圆滚滚的狸奴,爪子上还按着个荷包。

  暮鼓响过三遍时,苏蝉衣踏着最后一线天光迈进家门。八仙桌上摆着新蒸的荷叶鸡,二嫂林氏正抱着慧慧逗弄,小丫头咿咿呀呀要去抓姐姐苏佩兰腕上的银镯。

  "可算回来了。"苏母夹了块鱼腹肉放进她碗里,"你爹方才还说要去许府寻人。"

  苏蝉衣扒着饭偷眼瞧众人,见父亲叶锦策正慢条斯理剔着鱼刺,姐姐捏着帕子忍笑,二嫂假装哄孩子却竖着耳朵,心知这事是瞒不住了。

  "那个......"她搁下竹箸,袖中荷包硌着手腕,"等许梓岳乡试毕,我们想......想定亲。"话音未落,慧慧突然咯咯笑起来,紫涵跟着拍打木案,震得碗盏叮当响。

  满室寂静中,苏母舀汤的瓷勺"当啷"磕在碗沿:"可商议妥了?"

  "妥了。"苏蝉衣梗着脖子,"明日许伯母定要登门,娘且受累备些茶点。"

  苏佩兰终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我当你这两日总往许府跑是为哪般,原是把人家公子魂儿勾走了。"说着用帕子掩住嘴,"只可怜梓岳,往后怕是要被你欺负惨了。"

  "姐姐!"苏蝉衣涨红了脸,"分明是他......"

  "咳。"叶锦策轻叩桌面,目光扫过小女儿发间歪斜的珍珠步摇,"既已商定,便好生相待。许家世代清流,最重信诺。"

  苏母突然抓住女儿手腕:"蝉儿,你那些个混账事娘不是不知。"见女儿要辩,忙按住她,"前日邓家姑娘翻墙找你,你带她骑马去城郊,可有这事?"

  苏蝉衣顿时蔫了,手指绞着衣带上的流苏:"凌姐姐心里苦......"

  "娘不是要训你。"苏母叹气,"只盼你知晓,定了亲便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梓岳那孩子心实,你若是......"

  "娘!"苏蝉衣急得跺脚,"我待梓岳哥自然是真心的!"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重物落地声,接着是许府小厮慌慌张张的喊叫:"少爷当心!"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许梓岳正手忙脚乱扶起梯子,月白衣袍沾满墙头青苔。对上苏蝉衣瞪圆的杏眼,少年郎耳尖通红:"我、我来送桂花糖......"

  晚风卷着笑闹声散入夜色,苏佩兰抱着紫涵笑得直不起腰。叶锦策摇头去取伤药,苏母追着要揪女儿耳朵,慧慧挥舞着拨浪鼓咿呀助威。许梓岳扒着墙头进退两难,苏蝉衣抓起竹篮里的枇杷就往过砸:"呆子!还不快跑!"

  ……

  苏蝉衣攥着绣绷的手指发白,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偷眼瞧正在整理绣线的母亲,终是憋不住:"娘,您怎的一点不惊讶?"

  苏翠娥将青丝线绕成团,窗棂透进的暮色染在她鬓角银丝上:"昨儿你爹就瞧出梓岳那孩子眼神不对。"说着将线团放进螺钿匣子,"倒是娘疏忽了,咱们蝉衣也到议亲的年纪了。"

  "可...可国公府..."苏蝉衣指尖被针尖扎出血珠,洇在绣了一半的鸳鸯翅膀上。前厅传来的说笑声忽远忽近,许家夫妇正在与父亲寒暄。

  "傻丫头。"苏翠娥掏帕子给她裹手指,"你爹当年还是泥腿子时,娘不也嫁了?"铜剪咔嚓绞断线头,惊飞了檐下夜栖的雀儿。

  隔着一道雕花门,章淑芬正死死攥着丈夫的佩剑穗子。玄铁剑鞘映出她发间新打的银簪:"蝉衣如今是国公府千金,咱们...咱们高攀不起啊!"

  许大锤闷头擦拭剑刃,寒光掠过他额角刀疤:"明日我就请调边关,挣个校尉回来..."

  "胡闹!"章淑芬急得拍案,案几上茶盏跳起半寸高,"你当自己还是二十郎当岁?"她突然哽咽,"上回在陇西,那箭再偏半寸就..."

  许梓岳立在廊下阴影里,掌心砚台被月光照得发青。国子监夫子前日夸他策论有宰辅之才,此刻却觉满腹经纶抵不过门第二字。忽听屋内母亲带着哭腔道:"大不了我当婆母的日日给蝉衣端洗脚水!"

  "爹,娘。"许梓岳推门而入,惊得章淑芬慌忙拭泪,"儿子定会考取功名,风风光光..."

  话音未落,管家提着灯笼跌撞进来:"老爷!有位老先生说是故人..."

  桑太傅立在月洞门下,锦缎袍角沾着夜露。他望着许大锤额角那道疤,与记忆中少女眉梢红痣重叠——四十年前雪夜,那个用最后体温暖着婴孩的女子,也有这样倔强的眉眼。

  "冬仁是我儿时名。"老者颤巍巍伸手,"你娘她..."

  "滚!"许大锤剑锋横在两人之间,寒光割裂了地上月光。章淑芬从未见丈夫这般神色,仿佛被激怒的困兽:"我爹叫许冬仁!是雪地里刨食也要给我买糖葫芦的爹!"

  桑太傅踉跄扶住假山,腰间玉佩撞在太湖石上铮然作响。许梓岳忽然发现,祖父眼尾褶皱与自己读书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你娘冻死在破庙那晚,我正与郡主洞房花烛。"桑太傅老泪纵横,却不忘抚平衣袖褶皱,"这些年我派人寻过你们..."

  许大锤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满树寒鸦。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箭疤:"这道疤是十三岁跟爹上山打猎,被黑熊抓的。"剑尖指向桑太傅华服,"你既活着,为何四十年后才来?"

  章淑芬突然抓起扫帚冲出来:"当年郡主娘家势大,如今见我们儿子有出息了..."扫帚砸在桑太傅脚边,扬起尘土迷了众人眼,"呸!老不要脸!"

  桑太傅的侍卫要拔刀,被他抬手制止。月光照见他袍角银线绣的云纹,那是三品以上大员才能用的规制:"梓岳的才学不该埋没,认祖归宗后..."

  "我儿姓许!"许大锤将妻儿护在身后,像堵铜墙铁壁,"他祖父是铁匠,曾祖父是佃农,族谱往上数三代都是清白人家!"

  许梓岳望着父亲颤抖的肩背,忽然想起幼时蹲在铁匠铺门口,看父亲挥汗如雨打铁的模样。火星溅在父亲结痂的疤痕上,像落了一场不会熄灭的雪。

  桑太傅还要开口,许梓岳突然深揖到底:"晚生蒙院长教导,知'子不言父过'。祖父既有苦衷,何不将这份愧疚化作善行?城西慈幼局尚有三十孤儿缺冬衣。"

  "你!"桑太傅指着这个与他年轻时容貌酷似的少年,指尖发抖却说不出话。许家三口转身离去的背影,与四十年前雪地里蹒跚的母子渐渐重合。

  章淑芬边走边抹泪,突然拍了下儿子的后背:"明儿娘就去找你大姨提亲!"又瞪丈夫,"把你那箱体己钱都搬出来!"

继续阅读:第142章 我姓许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迟来亲情比草贱,我改嫁了你哭啥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