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我姓许
虾羡鱼2025-07-28 18:092,192

  许大锤闷声应了,解下钱袋塞给儿子:"爹没本事,但..."他摸着剑柄磨秃的缠绳,"但咱们许家的媳妇,定不让她受委屈。"

  许梓岳望着父母争执该用红绸还是紫檀木箱装聘礼,忽然轻笑出声。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响,惊散了满地清霜。

  暮春的雨丝斜斜拍在窗棂上,许大锤攥着豁口的粗瓷碗,指节泛白。堂屋里飘着陈年艾草熏过的味道,桑太傅云纹锦袍上还沾着御赐龙涎香的气息,与这间青砖灰瓦的屋子格格不入。

  "大锤啊......"桑太傅颤巍巍要去碰茶盏,被许大锤"啪"地拍开手。粗陶茶碗在榆木桌上转了两圈,褐色的茶汤溅在桑太傅绣着仙鹤的袖口。

  许大锤从鼻子里哼出声:"装这副无辜模样给谁看?当年我娘跪在雪地里求你,你让郡主府的恶奴拿马鞭抽她时,怎不见这般作态?"

  桑太傅灰白的眉毛抖了抖,枯枝般的手抓紧太师椅扶手:"你就算不念父子情分,也该为梓岳打算。认祖归宗后,翰林院的位子......"

  "放你娘的屁!"许大锤突然暴起,震得桌上茶壶盖叮当乱跳。墙头挂着的镰刀被震落半截,刀刃映出他赤红的眼睛:"我儿就算要前程,也是踩着老许家的脊梁骨往上爬!轮不到你这老匹夫拿腌臜东西脏他的路!"

  檐下燕子被惊得扑棱棱飞走,桑太傅望着窗棂上晃动的蛛网,喉头滚动:"当年贬妻为妾实属无奈,高门妾总好过......"

  "好你祖宗!"许大锤抓起笤帚就往门外赶人,"我娘宁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倒是你这老畜生,踩着发妻脊梁骨往上爬,活该断子绝孙!"

  桑太傅踉跄着扶住门框,正撞见许梓岳抱着书匣立在门槛处。少年青衫被穿堂风掀起一角,眉眼冷得像后山寒潭。

  "梓岳!"桑太傅浑浊的老眼骤然发亮,踉跄着要去抓孙儿衣袖,"我是你祖父啊!"

  许梓岳侧身避开,书匣"咚"地搁在八仙桌上:"晚生姓许,与桑太傅素无瓜葛。"他转身从米缸舀出半瓢凉水,"您若渴了,喝完便请回吧。"

  桑太傅盯着瓢中晃荡的水纹,恍惚看见四十年前那个雨夜。发妻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跪在郡主府前,瓢泼大雨都冲不散门缝里漏出的笙歌。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好像说"寒门妻怎及贵妾尊荣"。

  "报应......都是报应......"桑太傅佝偻着背往外走,官靴踩过门槛时绊了个趔趄。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截枯死的藤蔓。

  许大锤对着背影"呸"地吐了口唾沫,转头瞪着儿子:"你早见过这老匹夫?"

  "上月在书院见过。"许梓岳摸出火折子点亮油灯,暖黄的光晕里浮着细尘,"他说是来寻故友之子。"

  "放他娘的拐弯屁!"许大锤一脚踹翻条凳,惊得梁上老鼠吱吱乱窜,"要不是老子今儿撞破,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许梓岳弯腰扶起条凳,青衫下摆沾了灰:"说了又如何?您扛着柴刀杀进太傅府?"他抬眼望进父亲通红的眼眶,"这些年他们府上病故三位公子两位孙辈,您当真是老天开眼?"

  许大锤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照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

  "爹,我姓许。"许梓岳从怀里掏出块粗布,"这是爷爷临终攥着的襁褓布,您常说上头沾着他的血。"

  许大锤猛地抢过粗布捂在脸上,铁塔般的汉子蜷成虾米。呜咽声闷在布里,混着浓重的鼻音:"你爷爷......咽气前还念叨'大锤娶媳妇没'......那老畜生锦衣玉食时,咱爷俩在乱葬岗挖野菜......"

  章淑芬端着药罐进来时,就见父子俩头抵着头蹲在墙角。许梓岳单薄的肩膀撑着父亲颤抖的身躯,青砖地上洇开深色水渍。

  "作死啊!"章淑芬摔了药罐就去拧儿子耳朵,"把你爹气出个好歹......"

  "娘!"许梓岳歪着脑袋躲开,"是桑......"

  "桑你个头!"章淑芬抄起鸡毛掸子满屋追,"老娘早说过读书人肠子弯弯绕,你倒好,学那些酸秀才......"

  许大锤突然"噗嗤"笑出声,鼻涕泡糊在粗布上。他拽过妻子往条凳上一按,瓮声瓮气道:"别打!你儿子方才把太傅府那老东西骂跑了!"

  油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晃晃悠悠融成一团。许梓岳摸着发烫的耳垂,看爹娘为"要不要去桑府门口泼粪"吵得面红耳赤,檐下雨声渐渐小了。

  许大锤粗粝的指节擦过眼角,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他望着庭院里那株老槐树——爹在世时常在树下教他打铁,如今树影婆娑,恍若老人佝偻的背影。

  "想起爹了。"他瓮声瓮气地说,搭在章淑芬肩头的手掌放得极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月光透过窗纸映在他后颈疤痕上,那是十三岁猎熊时,爹用身子替他挡下的爪印。

  章淑芬挺着孕肚往丈夫怀里靠了靠,石榴红裙裾扫过青砖:"等这小崽子落地,咱们带他回老家上坟。爹见着你当官,指不定要跟土地公显摆三个月。"她故意学着公公捋胡须的模样,逗得许大锤破涕为笑。

  许梓岳立在廊下研磨,墨锭在砚台里打着旋儿。月光将父母依偎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像幅温馨的剪影。他忽然想起幼时蹲在铁匠铺门口,看祖父用豁口的陶碗给他盛糖水,糖晶在碗底亮晶晶的。

  翌日国公府正厅,苏翠娥捏着绣花针的手一顿。章淑芬正说得眉飞色舞:"那老东西锦袍玉带的,活像只花孔雀!"茶盏在她手中晃得叮当响,"说什么身不由己,我呸!当年郡主府难不成是龙潭虎穴?"

  许大锤盯着茶汤里浮沉的茉莉花,喉结滚动:"他说...说我娘冻死前,在破庙墙上用炭灰写了我生辰。"青瓷盏突然"咔"地裂开道缝,茉莉花顺着裂缝沉入盏底。

  章淑芬"啪"地拍案而起,杏眼圆睁:"怎不早说!我这就去太傅府门口骂街!"孕肚险些撞翻果盘,吓得苏翠娥忙去搀扶,"当年我生梓岳难产,爹冒雪走了三十里..."

  "咳咳!"许大锤突然咳嗽,耳尖泛红。那是他此生最狼狈的一夜——爹背着接生婆在雪地里摔了七跤,棉袍结满冰碴,却将接生婆护得严严实实。

  苏翠娥的绣绷"咚"地掉在地上。她讪笑着捡起沾了灰的鸳鸯绣样:"昨儿还当是风月八卦,谁知..."金线在指尖缠成乱麻,像极了此刻心绪。

继续阅读:第143章 萍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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