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萍郡主
虾羡鱼2025-07-28 18:523,180

  "要我说,就该往他轿辇上泼狗血!"章淑芬叉着腰在厅中踱步,石榴裙扫过青砖发出沙沙声,"什么'当年苦衷',分明是看咱们梓岳要中举了!"

  许梓岳捧着新誊的策论进来时,正撞见母亲这泼天怒火。砚台险些脱手,墨汁溅在宣纸上,晕染开"孝悌忠信"四字。他望着纸上墨痕,忽然轻笑:"娘,祖父若在世,定要说'莫与蠢人论短长'。"

  窗外忽起喧哗,小厮气喘吁吁跑来:"太傅府送来十箱绫罗!"许大锤霍然起身,玄铁剑穗撞在案几上叮当乱响:"抬去慈幼局!跟那老东西说,许家的聘礼自己挣!"

  章淑芬却眼珠一转,扯住丈夫衣袖:"慢着!"她抚着孕肚笑得狡黠,"白给的为何不要?正好给蝉衣添妆。"见苏翠娥瞠目,又补了句,"就当是他替我儿攒的束脩!"

  暮色渐浓时,国公府库房堆满描金箱笼。章淑芬摸着云锦上的缠枝纹,忽然红了眼眶:"若爹还在,定要骂我眼皮子浅..."她抓起匹月白绸缎,"这个给爹裁新袍,中元节烧去。"

  许大锤默默将绸缎叠成方胜,就像幼时爹教他折纸鸢。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云锦上,银线绣的仙鹤似要振翅飞去,载着人间未尽的思念。

  ……

  秋雨顺着滴水檐连成珠帘,许大锤攥着豁口茶碗的手背暴起青筋。堂屋里飘着新焙的龙井香,桑太傅腰间羊脂玉佩撞在太师椅上叮当响,与墙角堆着的柴火格格不入。

  "便是为了梓岳的前程......"桑太傅话音未落,茶碗"咣当"砸在青砖地上,碎瓷片溅到他织金皂靴上。

  许大锤从牙缝里挤出冷笑:"我娘饿死在茅草屋时,怎不见你说前程?"他抓起笤帚扫开碎瓷,"滚回去搂着你的郡主哭丧,别脏了我许家的地!"

  叶锦策捻着紫檀佛珠跨进门,玄色锦袍扫过门槛:"桑太傅若是敢扰梓岳科考——"佛珠突然绷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了满地,"本公便请御史台查查太傅府这些年死了多少子嗣。"

  章淑芬端着桂花糕进来,闻言把漆盘往桌上一墩:"要我说就该往他们府门泼狗血!当年大锤他娘......"

  "婶子喝茶。"苏翠娥适时递上雨前茶,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咱们今日是为着喜事来的。"她笑着将漆盒推过去,"蝉衣那丫头昨儿亲手做的荷花酥,非要给淑芬尝尝。"

  章淑芬眼睛倏地亮了,捏着荷花酥直夸:"瞧瞧这酥皮,蝉衣真是心灵手巧!"她突然拽过许大锤的袖子擦眼泪,"我儿要是能娶到蝉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许大锤被拽得踉跄,红着脸嘟囔:"说正事呢......"

  "正事就是!"章淑芬猛地拍案,震得茶盏跳起来,"翠娥姐你放心,蝉衣嫁过来想住国公府就住国公府,想回老宅就回老宅。要是梓岳惹她生气,我打断那小子的腿!"

  苏翠娥帕子掩着嘴笑:"我倒不担心蝉衣受气,只怕梓岳太惯着她。"她望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芭蕉叶,"这丫头前日还带着邓家姑娘翻墙......"

  "翻得好!"章淑芬拍手叫好,"我年轻时跟着镖局走南闯北,那些闺秀就知道哭哭啼啼,我就喜欢蝉衣这般爽利性子!"

  许大锤突然插嘴:"蝉衣要是想学打铁,我教她锻剑!"

  叶锦策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苏翠娥忙替他拍背,翡翠耳坠晃出碧色流光:"使不得!前些日子她非要学骑马,把梓岳......"

  "爹!娘!"许梓岳挟着雨气冲进来,青衫下摆还在滴水,"桑太傅带着萍郡主闯到国公府前厅了!"

  章淑芬抄起门闩就往外冲,许大锤抓了把柴刀追上去:"等等我!"

  苏翠娥扶着腰要起身,被叶锦策打横抱起。她惊呼着抓住丈夫衣襟,石榴红裙裾扫落案上佛手柑:"快放我下来!"

  "夫人不是说要飞高高?"叶锦策足尖点过积水,墨色大氅在雨中翻飞如鹰。苏翠娥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吓得闭眼搂紧他脖颈:"当心孩子!"

  国公府前厅,萍郡主戴着帷帽端坐主位,桑太傅脸上青紫未消。章淑芬冲进来时带起一阵风,门闩"咣"地砸在花梨木案几上。

  "好大的狗胆!"萍郡主掀开皂纱,露出肿成桃子的眼睛,"竟敢......"

  "竟敢什么?"章淑芬一脚踩上锦凳,"我儿子被你们害得高烧三日,老娘还没跟你们算账!"她突然抄起茶盏泼过去,"这杯鹤顶红赏你洗洗嘴!"

  桑太傅慌忙用袖子去挡,热茶浇在云锦袍子上腾起白雾。许大锤举着柴刀堵在门口:"当年你们郡主府的马鞭抽断我娘三根肋骨,今日正好讨回来!"

  "放肆!"萍郡主颤抖着指向许梓岳,"这野种......"

  寒光闪过,叶锦策的剑尖挑飞她帷帽:"郡主慎言。"剑身映出他森冷眉眼,"许公子是皇上亲点的解元,您这话是在质疑圣裁?"

  苏翠娥扶着腰喘气进来,翡翠禁步撞出清越声响:"郡主来得正好,礼部王侍郎夫人昨儿还问,当年您府上那位暴毙的琴师......"

  "我们走!"萍郡主突然尖叫着起身,罗裙勾翻茶盏淋湿绣鞋。桑太傅还想说什么,被章淑芬举着门闩吓得倒退三步,官帽都歪了。

  雨幕中传来车轮碾过青石的声响,许梓岳望着廊下晃动的琉璃灯,突然被章淑芬揪住耳朵:"臭小子!方才怎么不帮娘骂人?"

  "娘......"许梓岳歪着头讨饶,"您泼茶那招,儿子看呆了。"

  众人都笑起来,许大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望着雨后天边透出的霞光。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混着章淑芬追打儿子的笑骂声,惊飞了歇在芭蕉叶下的雀儿。

  ……

  萍郡主盯着国公爷揽在夫人腰间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暮色透过雕花窗棂,在苏翠娥石榴红裙裾上投下斑驳光影,衬得她腰间那块御赐双鱼佩愈发刺眼。

  "下官拜见国公爷、夫人。"桑太傅躬身时,腰间玉带扣碰出清脆声响。他余光瞥见许大锤扶着孕妻缓步而来,九尺身躯将暮色割裂成两半——这虎背熊腰的汉子,与记忆中雪夜冻僵的少女毫无相似之处。

  萍郡主突然嗤笑出声:"许大人倒是生得威武。"她抚着腕间缠丝金镯,那是老襄王临终前赐的,"昨夜我家老爷..."

  "郡主慎言。"叶锦策玄色蟒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本公的结拜妹妹,可不是谁都能审的。"他指尖轻叩紫檀案几,震得茶盏中龙井泛起涟漪。

  苏翠娥捻着绣绷上的银针,突然"哎呀"一声:"您二位莫不是来讨教驭夫之术?"她故意将绣着交颈鸳鸯的锦帕往丈夫怀中一塞,"我家国公爷最怕我哭鼻子呢。"

  章淑芬噗嗤笑出声,孕肚随着笑声轻颤。许大锤忙扶她坐下,粗粝手掌虚护在她腰后,像堵铜墙铁壁。桑太傅望着这对夫妻,恍惚看见四十年前雪地里,那个用最后体温暖着婴孩的女子。

  "本郡主没空说笑!"萍郡主突然拍案,震得案头青瓷瓶中的木槿花簌簌掉落,"许大人昨夜..."

  "昨夜太傅说我是他亲儿子。"许大锤声如洪钟,惊飞檐下栖雀。他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箭疤在暮色中宛如蜈蚣:"这道疤是十三岁猎熊时,我爹用身子替我挡的!"

  桑太傅踉跄后退,腰间玉佩撞在博古架上铮然作响。萍郡主盯着那道疤,突然想起昨夜丈夫醉后呢喃的"阿雪"。四十年前洞房夜,红烛也如今日这般将喜帐照得血红。

  "大千世界,长得像的人多了去。"章淑芬抚着孕肚冷笑,"难不成街边卖炊饼的像您,也是您儿子?"她故意学着市井泼妇的腔调,惊得苏翠娥手中绣针都掉了。

  叶锦策突然抚掌大笑:"夫人说得妙!"他揽过苏翠娥的肩,金线蟒纹擦过她鬓边珠花,"要照太傅这认亲法,本公明日就去宗人府认个皇子当儿子。"

  萍郡主脸色铁青,镶宝护甲生生掰断半截。桑太傅忙拽她衣袖,却被狠狠甩开:"许大人可知,昨夜老爷抱着块冻成冰的绣帕哭到天明?"她突然扯下桑太傅腰间香囊,抖出块褪色的鸳鸯帕。

  许大锤瞳孔骤缩——那帕角歪歪扭扭绣着"冬仁",正是他爹临终前攥着的定情物。记忆如潮水涌来:爹总说娘绣工差,却将这帕子贴身藏了四十年。

  "太傅好记性。"许大锤突然抽出佩剑,寒光闪过,香囊裂成两半,"我娘冻死那年,您正用这帕子给郡主擦喜鞋吧?"棉絮纷飞中,半块硬糖滚落——是爹临终前舍不得吃的龙须糖。

  章淑芬突然干呕起来,苏翠娥忙递上酸梅。萍郡主盯着地上沾灰的糖块,忽然想起老襄王临终时,也往她手里塞了块桂花糖。

  "滚!"许大锤剑尖指地,青砖裂开细纹,"再敢扰我爹娘清净..."他忽然挥剑劈向庭中老槐,碗口粗的枝干应声而断——那是爹亲手种的树,说要给他打婚床。

  桑太傅老泪纵横地弯腰捡糖,锦袍沾满尘土。萍郡主望着丈夫佝偻背影,突然觉得眼前人与四十年前琼林宴上那个探花郎,早已不是同一人。

  暮鼓声遥遥传来,叶锦策揽着夫人起身:"送客。"檐角铜铃忽被夜风吹响,惊起满庭栖鸦。萍郡主最后瞥了眼地上的碎糖,鬓边凤钗在暮色中晃出凄冷的光。

继续阅读:第144章 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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