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胎教
虾羡鱼2025-07-28 18:093,134

  章淑芬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方才那句'腰软脸垮'没发挥好,该骂他'银样镴枪头'..."话音未落,被丈夫捂住嘴。许大锤耳尖通红:"祖宗,孩子听着呢!"

  苏翠娥挽着章淑芬往花园去,鹅卵石小径上落满木槿花。章淑芬突然压低声音:"我瞧那郡主出门时,把老东西的香囊扔沟里了。"她捡起朵木槿别在鬓边,"要我说,早该踹了那老货!"

  正厅内,叶锦策拍着许大锤肩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望着庭中老槐树——昨夜被剑气劈断的枝干已冒出新芽,"若当年你们留在桑府..."

  许大锤摸着剑柄磨秃的缠绳:"我爹说,人活一世,求个问心无愧。"他突然憨笑,"就是淑芬这脾气,让国公爷见笑了。"

  暮色渐浓时,桑府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萍郡主掀帘望着街边乞儿,忽然道:"回府把西厢收拾出来。"她摘下腕间金镯扔给嬷嬷,"明日去慈幼局挑个伶俐孩子。"

  桑太傅刚要开口,被她眼风扫得噤声。车帘外飘来胡饼香气,恍惚是四十年前琼林宴上,那个寒门探花郎递来的糖饼滋味。

  ……

  章淑芬捏着绣绷的手指发紧,银针在锦缎上戳出个歪斜的针脚。窗外秋蝉聒噪得惹人心烦,她索性将绣架推远些:"姐,我就怕那群豺狼真去书院找梓岳。"

  苏翠娥端起青瓷盏抿了口茶,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叮"地一响:"国公爷早让暗卫扮成书童跟着,明面上还有两个御前退下来的侍卫。"她拈起块桂花糕递过去,"昨儿太后还说,若桑家敢闹到御前,她便请出先帝赐的龙头杖。"

  "可那老匹夫..."章淑芬话音未落,许大锤拎着沾泥的锄头跨进门槛。他卸下草帽扇风,粗布短打前襟洇着汗渍:"方才里正来说,镇上来了几个生面孔打听咱们老宅。"

  苏翠娥"啪"地合上茶盖,惊得梁上鹦鹉扑棱翅膀。金丝楠木的八仙桌上,她指尖蘸着茶水画出三条线:"桑太傅这是三路齐发。宗族、书院、舆论..."突然轻笑出声,"倒是小瞧了读书人的龌龊手段。"

  三日后,京城的茶楼酒肆果然飘起风言风语。说书人拍着惊堂木,把"弃养老父"的故事编成十八折戏文。最热闹时,连国子监的学生都在策论里引经据典,大骂"不孝子该受雷劈"。

  这日早朝,鎏金蟠龙柱映着桑太傅涕泪纵横的脸:"老臣别无所求,只盼能听那孩子唤声爹..."话音未落,御座上的年轻帝王突然轻笑:"太傅这话有趣。"

  朱笔在奏折上划出道凌厉的朱砂痕:"前日太后翻出宗人府旧档,永昌二十三年襄王府强占民田案..."皇帝抬眼时,冕旒珠玉相撞泠泠作响,"那被逼远走他乡的农妇,闺名可是叫许春娘?"

  满朝哗然。桑太傅官袍下的双腿开始打颤,他忽然想起昨夜书房莫名出现的旧襁褓——正是当年许春娘带着私逃时裹孩子的蓝花布。

  "皇上!"桑太傅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老臣确有难言之隐..."话未说完,突然两眼翻白歪倒在地。绯色官袍下渗出滩可疑水渍,竟是小便失禁了。

  叶锦策隐在武将队列中,指间银光一闪而逝。昨日他特意请教了太医院,知道怎样用针能让老狐狸"恰好"中风。

  "快传太医!"皇帝疾步下阶,明黄龙纹靴踏过那滩秽物时微不可察地皱眉。他俯身扶住桑太傅颤抖的肩,低声叹道:"老师这是何苦..."

  三日后,桑府挂起白灯笼。太医说太傅得了"卒中",往后说话要流涎,行走需人搀。皇帝体恤老臣,特赐百年山参,又下旨让太傅"安心静养"。

  "该!"苏翠娥听完暗卫禀报,将剥好的金桔塞进章淑芬嘴里,"你猜怎么着?那老东西当年根本不是被逼婚,是他自己贪图襄王府权势,故意灌醉萍郡主..."

  窗外忽然传来孩童嬉闹声。许梓岳举着纸鸢跑进院子,身后跟着两个劲装侍卫。少年郎君衣襟上沾着草屑,眼睛却亮如星子:"娘!叶叔教我放蜈蚣风筝,能飞三层楼高!"

  章淑芬望着儿子红扑扑的脸蛋,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她抱着高烧的幼子跪在医馆前,雪花落进颈窝化成冰水。如今廊下晒着的黄芪泛着暖香,再不会有恶仆掀翻她的药罐。

  苏翠娥捏着绣绷的手骤然收紧,银针在缎面上戳出个歪扭的结。她盯着丈夫衣襟上晃动的和田玉坠,声音里掺了三分冷:"大锤娘跟他们家到底什么仇?"

  叶锦策正往鎏金暖手炉添银丝炭,闻言指尖顿了顿。炭火"噼啪"爆出颗火星,映得他眉间褶皱更深:"娘子当真要听?"

  "说!"苏翠娥"啪"地摔了绣绷,缠枝莲纹的绷架在青砖地上滚了两圈,"我受得住。"

  叶锦策叹着气将暖炉塞进她掌心,指腹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茧子:"桑潜那老匹夫,当年进京赶考穿的棉袍都是大锤娘熬了三个通宵纺的。"

  窗外北风卷着枯枝拍打窗棂,他声音像浸了冰碴:"那妇人壮实得像头牛,笑声能震落房梁灰。白日给客栈劈柴挑水,夜里就着油灯纳鞋底。桑潜说要买《策论集注》,她当掉陪嫁的银镯子......"

  苏翠娥突然攥紧暖炉,炉身烫得掌心发红也不觉:"后来呢?"

  "后来?"叶锦策冷笑,"后来桑潜在琼林宴上'偶遇'萍郡主,说家中早无妻室。大锤娘抱着孩子找上门时,正撞见王府侍卫往桑府挂红绸。"

  "哐当"一声,苏翠娥踹翻了脚凳。绣鞋上的东珠滚进炭盆,"滋啦"腾起股青烟:"天杀的畜生!"

  叶锦策忙揽住她肩头轻拍:"说好不生气的......"

  "我不气!"苏翠娥梗着脖子喘粗气,忽然摸着肚子"哎哟"一声。叶锦策吓得打翻茶盏,官袍下摆洇湿大片:"怎么了?是不是......"

  话没说完,掌心突然被拽着贴上圆滚滚的肚皮。隔着锦缎小袄,清晰感受到某处鼓起个小包。

  "他......"叶锦策喉结滚动,指尖发抖,"在动?"

  苏翠娥憋着笑,故意板着脸:"你儿子嫌你啰嗦,踹你呢。"

  檐下冰棱"咔嚓"断裂,叶锦策却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眼圈倏地红了。他小心翼翼将耳朵贴上去,官帽歪了也顾不得扶:"宝宝,爹在这儿......"

  话音未落,又挨了记"无影脚"。堂堂大理寺少卿竟孩子似的咧嘴傻笑,泪珠子"啪嗒"砸在妻子石榴裙上。

  苏翠娥心尖发酸。这男人办案时雷霆手段,此刻却为胎动哭成泪人。她哼起灵台县的摇篮曲,软软的吴侬软语混着炭火哔啷声,暖得满室生春。

  "娘亲当年......也这般哄过我么?"叶锦策突然闷声问。

  苏翠娥指尖穿过他散落的发丝。她知道丈夫三岁丧母,家中连张画像都没留下。去年生辰,她特意请画师照着族老描述绘了幅小像,被他当宝贝锁在书房暗格里。

  "婆母定是极温柔的人。"她将丈夫的手按在腹侧,"你瞧,宝宝听见爹爹声音就不闹了。"

  叶锦策破涕为笑,鼻尖蹭着她衣襟上的合欢花绣纹:"娘子,我总觉得配不上......"

  "胡说!"苏翠娥捏他耳垂,"当年我挺着肚子和离,是你掀了盖头说'今后我疼你'。"她突然红了脸,"那夜你抱着我说,要给孩子讲《山海经》......"

  窗外飘起细雪,炭盆里煨着的栗子"噗"地爆开。叶锦策剥了颗喂她,忽然正色道:"桑潜的报应来了。萍郡主昨儿递了和离书,要将他逐出宗祠。"

  苏翠娥嚼着栗子含糊道:"该!让他当个老乞......"

  "娘子!"叶锦策慌忙捂她嘴,"胎教!胎教!"

  两人笑作一团。苏翠娥忽然想起什么,揪着他玉佩穗子问:"大锤娘后来......"

  笑意瞬间凝固。叶锦策盯着跳动的烛火,声音轻得像叹息:"抱着孩子离京那日,下了那年头场雪。有人在城隍庙见过她,用最后半吊钱给孩子换了碗羊奶......"

  苏翠娥猛地坐直,肚子顶得小几晃了晃:"后来呢?"

  "后来......"叶锦策别过脸,"襄王府的马车碾过雪地时,桑潜正在洞房揭盖头。"

  "哐当!"青瓷梅瓶摔得粉碎。苏翠娥气得浑身发抖,抓起针线篓就要往外冲:"我这就去扎烂那畜生的......"

  "使不得!"叶锦策拦腰抱住她,"你如今双身子!"

  挣扎间,苏翠娥突然僵住。叶锦策顺着她视线低头——自己的官袍不知何时被扯开,胸口狰狞的旧疤暴露在烛光下。

  那是他十五岁追查盐案时中的暗箭。

  "疼吗?"苏翠娥指尖虚虚抚过伤疤。

  叶锦策捉住她的手按在胸口:"娘子揉揉就不疼了。"

  "没正经!"苏翠娥破涕为笑,忽然想起什么,"明日我要去瞧淑芬,你......"

  "我送你去。"叶锦策替她拢好散乱的鬓发,"顺便给大锤捎两坛竹叶青——他升任禁军教头了。"

  更鼓声遥遥传来,苏翠娥倚在丈夫怀里昏昏欲睡。临睡前嘟囔着:"等开春......带宝宝去灵台县看婆婆......"

  叶锦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哼起方才的摇篮曲。烛花"啪"地爆开,映着墙上交叠的人影,恍惚间似有三世同堂的圆满。

继续阅读:第146章 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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