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你配吗
虾羡鱼2025-07-28 18:525,118

  他抬起浑浊的老眼,试图寻找一丝转圜的余地,“这……这也不独是我们村这样……十里八乡,好多地方……都……都是这个风气……世道艰难,人心就坏了……”

  “世道艰难?”苏蝉衣咀嚼着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

  孟余却猛地抬起了头,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火焰。她不再看村长,目光直直刺向苏蝉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院里的嘈杂:“县主大人!要不是您二位今日驾临,我们几个……”她的手指向另外几个同样伤痕累累、眼神决绝的女人,“……已经商量好了!就在今晚!一把火,点了这腌臜地方!连人带屋,烧个干净!”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更大的惊涛骇浪。捆在地上的男人们惊恐地瞪大了眼,挣扎得更厉害了。

  “桐油,”孟余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就藏在村东那座破庙的神龛底下!够把这院前村烧成一片白地!我要带着肚子里的孽种,带着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一起上路!”她枯瘦的手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那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眼神却冰冷如刀,“我请过稳婆偷偷摸过,是个女娃。我不能……不能让她来这世上遭这份罪!不能让她走我的老路!”

  “对!一起死!烧干净!”

  “这活法,不是人过的!”

  “我带着我闺女走!黄泉路上,也比留在这狼窝里干净!”

  女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一种彻底解脱般的疯狂和快意。那视死如归的狠绝,终于彻底击溃了地上那些男人的心理防线。有人吓得尿了裤子,腥臊味弥漫开来。有人筛糠般抖着,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饶命”。他们此刻才真正明白,这两位县主的到来,哪里是来断家务事的?分明是阎王爷派来,硬生生把他们从鬼门关前拽回来的!

  没有女人,他们早就被这群绝望的“疯婆子”烧成了灰!

  苏蝉衣胸中那股翻腾的烈焰烧得更旺了。她看着孟余她们眼中那玉石俱焚的绝望,又扫过地上那群畜生此刻惊惧的丑态,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封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听见了吗?畜生们!”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没有女人,你们连来到这世上的机会都没有!”

  她猛地转向护卫长:“九全!”

  “属下在!”

  “把匕首发下去。”苏蝉衣的目光落在孟余她们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决断,“给她们。想拉着仇人同归于尽的,现在,就捅死你最恨的那个!”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女人们的脸,“不想死的,只想报仇,只想往后挺直腰杆过日子的,就听我的——下刀!划破他们的脸!割裂他们的皮肉!撒上盐!挑断他们的脚筋!我要他们从今往后,只能像蛆虫一样在地上爬!要他们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九全没有丝毫犹豫,解下腰间的短匕,又示意其他护卫将随身的匕首递出。冰冷的铁器,沉甸甸地放进了孟余她们颤抖的、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中。金属的寒意,顺着掌心一路蔓延到心脏。

  孟余握紧了匕首粗糙的木柄,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她看着地上那个曾经是她丈夫、如今是她刻骨仇人的男人——许五星。他正惊恐地看着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嘴里呜呜咽咽地求饶。就是这个人,在她怀着身孕时,用烧红的烟锅烫她的背,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在她肚子上刻下字。

  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握着匕首的手却奇异地稳了下来。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挤在一起的、惊惶的女人们嘶喊出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力量:“姐妹们!不能死!听县主的!听指挥下刀!我们得活!好好地活!”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蝉衣和苏佩兰,像抓住最后的浮木:“有国公夫人!有两位县主在!我们……我们能熬出头!能过上好日子!为这些烂人赔上命,不值!不值啊!”

  能熬到今日还没寻死的,哪个心里没有一丝不甘?没有一点点对“生”的渴望?孟余的话像火星子溅进了干透的柴堆。女人们眼中那同归于尽的疯狂火焰,渐渐被一种更炽热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压了下去。她们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指节泛白,眼神却不再涣散,而是死死锁定了地上属于自己的那个仇人。

  苏佩兰抿紧了唇,脸色依旧苍白,却没有出声阻拦。顾二喜更是默默上前一步,伸出手,温柔却坚定地捂住了身边几个半大孩子惊恐的眼睛,将他们轻轻拢在自己身后,隔绝了即将上演的血腥。

  “啊——!”

  第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撕裂了空气。

  是孟余。她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匕首带着积压了半生的恨意,狠狠划过许五星那张油腻肥胖的脸!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一身,温热粘稠。她竟伸出舌头舔了舔溅到唇边的血,眼神亮得骇人。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落在许五星的手臂、胸膛。她像在完成一件神圣的祭礼,精准而冷酷。直到许五星成了一个血葫芦,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她才停手。然后,她抓起旁边护卫递过来的、粗糙的海盐颗粒,看也不看,狠狠按在了那些翻开的、血淋淋的伤口上!

  “嗤——”盐粒遇血融化,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声响。许五星的惨嚎瞬间拔高到顶点,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弹动,眼珠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这仅仅是开始。

  院子里瞬间变成了活地狱。匕首划破皮肉的撕裂声,盐粒撒入伤口的灼烧声,男人濒死般的惨嚎、求饶、咒骂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女人们压抑的喘息和低低的呜咽。空气中弥漫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汗水的酸臭。

  九全和他的护卫们冷着脸,如同执行军令般高效。他们按住那些因剧痛而疯狂挣扎的男人,精准地挥刀,挑断他们的脚后筋——噗!噗!筋腱断裂的声音沉闷而干脆。十几个人,无论之前如何凶悍,此刻都彻底成了地上蠕动的烂肉,只能徒劳地扭动,发出不成调的哀鸣。

  村长和那些没被指认的村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不少人当场呕吐起来。这十几个人,算是彻底废了。往后余生,他们只能在泥地里像蛆虫一样爬行,拖着残废的身躯,承受着皮肉溃烂的痛苦和永无止境的耻辱。这是报应,活该的报应!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翻滚哀嚎的身影,不少村民心中竟诡异地生出一丝快意和解脱。这群毒瘤,终于被剜掉了。

  村长看着眼前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老泪纵横,喃喃自语:“造孽啊……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发现村里有人开始把自家婆娘当牲口一样折磨、甚至租出去换钱时,他也曾愤怒,也曾召集族老施以惩罚。可那些人只是躲起来,暗地里干得更欢。那肮脏的钱像带着魔力,诱惑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想管,却像螳臂当车,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村子在邪路上越滑越深。今天这场血腥的审判,虽让村子颜面扫地,却也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腐烂的脓疮上。他知道,若不如此,这村子迟早会被那些女人点燃的桐油彻底烧成灰烬,连带着所有的罪孽一起埋葬。

  “两位县主……”孟余拖着沉重的身子,再次跪倒在苏蝉衣和苏佩兰面前。她身上的血污混合着泥土,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平静,“我们伤了……丈夫,按律是要蹲大牢的。我们认。全听您二位安排。”其他女人也跟着跪下,眼神里是认命,却也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解脱。

  “起来。”苏蝉衣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伸手虚扶了一下孟余,“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她目光扫过这群饱受摧残却最终挺直了脊梁的女人,“放心活着。今天,我就带你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顿了顿,看向九全:“去准备车马,立刻就走。只是……”她转向女人们,语气放柔了些,“我娘在县城有一处旧宅,久无人住,怕是荒废了,需要你们自己动手收拾。”

  “多谢县主!多谢县主大恩!”女人们再次叩首,泣不成声。孟余抬起头,脸上还带着血痕,眼神却亮得惊人:“县主恩德,我们做牛做马报答!我在家睡的是牛棚,我不怕!就算没屋子,睡破庙、睡野地,也比在那个‘家’里强百倍!”

  村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挤出谄媚又惶恐的笑:“丙寅……丙寅媳妇……哦不,顾夫人!”他慌忙改口,看向顾二喜,“您那屋子……我这就带人去收拾!保准弄得干干净净!您看,两位县主……晚上是不是在村里歇息一晚?”

  顾二喜的目光越过人群,远远投向那座她曾经生活过的、如今却被许木达一家占据的老屋。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她嫌恶地皱紧眉头,仿佛那屋子本身都散发着许木达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不要了!”顾二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从未有过的疏离和冰冷,“佩兰,蝉衣,”她看向两个女儿,“那屋子,被许木达那种腌臜东西住过,我嫌脏!恶心!碰都不想碰一下!你们说,该怎么办?”她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和深深的疲惫。

  苏蝉衣眼底寒光一闪,目光如刀般剐向地上那个瘫在血泊里、还在微微抽搐的许木达:“怎么办?赔钱!占了我们家的屋,种了我们家的地,这么多年,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出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压,“拿不出银子?那就送去大牢!按《大昭律》,强占他人田宅逾五年,罪加一等!关他个十年二十年,骨头都给他熬成渣!”

  “我只占了屋子!地是老三占的!是许文强种的!”许木达一听要赔钱坐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扎着抬起头,嘶声嚎叫起来,把旁边的许文强卖了个干净。许文强本就断臂失血,又被婆娘琏怡当众举报占铺子的事,已是气若游丝,此刻听到大哥甩锅,更是气得直翻白眼。

  许木达不管不顾,继续嚎:“两位好侄女!亲侄女啊!大伯知道错了!你们打也打了,罚也罚了,看看大伯这身伤……还不够吗?给大伯一条活路吧!”他挤出几滴浑浊的老泪,试图攀扯那点早已被他自己践踏得粉碎的血缘,“家里穷得叮当响,就算……就算砸锅卖铁,凑出个十两八两银子,你们现在都是天上的凤凰了,这点碎银子,你们也看不上眼不是?何必……何必逼死你亲大伯啊!”他话里话外,竟还带着一丝委屈和指责。

  “亲大伯?”苏蝉衣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你配吗?”

  她正要继续,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孤注一掷的声音插了进来:

  “县主!县主大人!我……我检举!我检举许文强!”是琏怡,许文强那个刚才当众指证他的婆娘。她挣脱开旁边一个女人的搀扶,扑通跪到前面,急切地说,“他们两兄弟早就商量好了!不光要占屋占地!下个月,下个月就打算去县城,强占国公夫人在县衙后街那两间铺子,还有城西那套三进的大宅院!”她生怕苏蝉衣不信,指天发誓,“千真万确!县太爷……县太爷也点了头的!他们早就勾结好了!只要您们不回来,那铺子宅院就是他们的了!我可以作证!我叫琏怡!我敢上公堂作证!”

  “嘶——”饶是苏佩兰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向妹妹,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震惊和荒谬。

  苏蝉衣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得如同腊月的寒风刮过冰面:“哈!好!好得很!许木达,许文强!你们的狗胆,真是比天还大啊!我娘名下的铺子宅院,连县太爷都敢惦记?还敢勾结官府?是觉得天高皇帝远,还是觉得我们苏家死绝了?”

  她踱步到许木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脸,靴尖几乎要踩上他断裂的脚踝:“十两八两银子?看不上眼?许木达,你听好了,我娘那两间铺子,一年的租金就不止五百两!那宅院,更是价值千金!你占我家的屋,种我家的地,十几年!现在跟我哭穷?”

  许木达被苏蝉衣的气势慑得瑟缩了一下,但贪婪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他竟还强辩道:“那……那你们几年都不回来,空着也是空着……屋子总得有人住才有人气,不然就塌了、朽了!蝉衣,大伯跟三叔……真是为你们好!这……这怎么能叫强占?是这贱人!是琏怡这毒妇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啊!”他怨毒的目光狠狠剜向琏怡。

  许文强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听到大哥还在狡辩,又听到铺子宅院的事彻底败露,一口气没上来,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为我们好?”苏蝉衣眼中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九全!”苏佩兰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沉稳有力,压下了妹妹即将爆发的怒火,“带人,守住村子前后两个出口。没有我的手令,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她转向苏蝉衣,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商量和一丝警醒,“蝉衣,这里差不多了。余下的事,牵扯到县衙和母亲产业,非同小可。我们需得立刻回去,禀明父亲母亲,由他们定夺。”

  苏蝉衣胸中怒火翻腾,但也知道姐姐说得在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目光冷冽地扫过地上那群烂泥般的男人,扫过惊魂未定的村民,最后,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人群外围。

  那里,许四美缩在一个柴垛的阴影里。她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凄惶,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转瞬即逝的弧度,眼神深处,是一种冰冷的、得偿所愿的快意。

  苏蝉衣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院前村村口那棵老槐树,虬枝盘结,浓荫如盖。

  粗糙的树皮沟壑纵横,像刻满了无数无声的岁月和叹息。苏蝉衣的目光掠过那片熟悉的浓荫,落在树下微微佝偻着背的村长身上,话语清晰得如同冰凌坠地:“村长伯伯,护佑村民,不分男女,这是您的本分。”

  她顿了顿,视线仿佛穿透了浓密的枝叶,望向一个虚无的远方,声音里压着沉甸甸的痛惜:“老村长爷爷,族长太爷爷……他们若泉下有知,看见村子变成如今这般腌臜模样,该是何等痛心?”

继续阅读:第175章 兔死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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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亲情比草贱,我改嫁了你哭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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