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积郁成疾
虾羡鱼2025-07-28 18:065,126

  箭如流星,撕裂空气!

  “啊——!有人要杀我!”缩在篮子角落的慧慧看见一道黑影直射而来,魂飞魄散,尖叫着死死抱住狗娃。

  “杀你个头!是救命的箭!”狗娃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片越来越近、泛着粼光的水面,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生的希望瞬间点燃了他!“看!水塘!跳!快跳下去!”

  “我是小小男子汉——!爹!我来了!”臭蛋第一个响应,闭着眼,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莽劲儿,朝着那片反光的水域纵身一跃!小小的身影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我不跳!我不跳!跳下去会摔死的!”慧慧看着下面黑乎乎的水面,吓得魂不附体,拼命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藤条里。

  “屁话真多!火烧屁股了!不跳等着变烤猪吗?!”狗娃急红了眼,火舌已经燎到了慧慧的衣角!他怒吼一声,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比他高半个头的慧慧,用自己整个身体当盾牌,狠狠撞向那已经烧得摇摇欲坠的篮子边缘!

  咔嚓!燃烧的藤条应声断裂!

  “啊——!!!”慧慧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狗娃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背上,耳朵里嗡的一声,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冰冷的水,像无数根针,刺进他的口鼻…

  许大锤像一头暴怒的犀牛在水里狂奔,水花四溅。他拼尽全力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慧慧飘飞的衣角——就差那么三尺!就三尺!

  “慧慧!”他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狗娃抱着慧慧,像块沉重的石头,重重砸进更深的水域,溅起巨大的水花。

  “狗娃——!”许大锤肝胆俱裂,嘶吼着扑过去,双臂在水里疯狂地划动、摸索。终于,他抓住了!一手一个,死死揪住两个孩子的后衣领,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们往岸边拖。臭蛋自己扑腾着,呛着水,也爬上了浅滩,瘫在泥地里像条离水的鱼。

  岸边,叶锦策和叶九全几乎同时赶到。火把的光跳跃着,清晰地映出被许大锤平放在泥地上的狗娃——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脸色灰败,嘴唇发紫,耳朵和鼻孔里,正缓缓淌出刺目的鲜血!那血在火光下,红得惊心动魄!

  所有冲到嘴边的怒吼和责骂,瞬间被这惨状死死堵了回去,化作一股冰冷的恐惧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叶锦策一步抢上前,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他小心翼翼又无比迅速地托起儿子冰冷湿透的小身体,像捧着世上最易碎的珍宝,转身就往马匹冲去。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回家!快!裘神医!”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血块。

  叶九全和许大锤慌忙跟上,翻身上马。许大锤的左臂软软地垂着,关节处肿得老高,显然是脱臼了。刚才在水里救人,全靠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撑着,此刻剧痛钻心,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却一声没吭,只用右手死死攥着缰绳,眼神死死盯着叶锦策怀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慧慧和臭蛋像两只落汤鸡,浑身湿透,沾满泥浆,冻得牙齿咯咯打架。看着大人们那山雨欲来的脸色和狗娃昏迷不醒的样子,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缩着脖子,被叶九全和另一个侍卫粗暴地拎上马背,一路沉默地疾驰。

  许家院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章淑芬和苏翠娥一直守在门口,当看到叶锦策抱着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狗娃冲进来时,章淑芬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苏翠娥更是腿一软,全靠扶着门框才没瘫下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许梓岳受伤是飞来横祸,是歹人作祟。可这三个小兔崽子呢?纯粹是胆大包天,拿小命当儿戏!对老天爷连半点敬畏都没有!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章淑芬指着同样狼狈不堪、抖得像筛糠的臭蛋,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可她此刻没空收拾儿子,心全吊在里屋的狗娃身上。听着许大锤语无伦次地描述那惊险万分的坠落和狗娃耳鼻出血的惨状,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

  “真的就差一点…就一点…”许大锤噗通一声跪倒在叶锦策和苏翠娥面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满脸是水,分不清是汗是泪还是池塘水,声音哽咽,充满无尽的自责,“我手不够快…没接住…国公爷!夫人!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狗娃啊!”他狠狠捶打着自己脱臼的左臂,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起来!”叶锦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风暴。他看了一眼许大锤那怪异地扭曲着的左臂,目光又落回里屋紧闭的门上。“那种情形,换我也未必能成。你尽力了。”他无法苛责一个拼了命、甚至不惜废掉一条胳膊去救他儿子的人。

  苏翠娥强忍着眩晕,上前想扶起许大锤,声音虚弱却坚定:“大锤兄弟,快起来,不怪你。这事…这事根子在狗娃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转向叶锦策和章淑芬,“国公爷藏起了做灯的石蜡,就是防着他胡闹。这孽障…他是用炭火点的灯!才烧得那么快,那么旺!”她说出真相,是想告诉所有人,主谋是她儿子,该担的责任,她认。

  叶锦策沉默片刻,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和眼中的痛苦,沉声道:“夫人说得对,是炭火惹的祸。狗娃闯下大祸,该罚。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情意味,“也幸亏是炭火。若是石蜡,烧起来更快更猛,我们根本追不上那么远,只怕…”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炭火反而给了他们一线追赶营救的机会。更重要的是,最后关头,是狗娃抱着吓傻的慧慧跳了下来。这份临危的担当和勇气,让他这个当爹的,心绪复杂难言。儿子错在不知天高地厚,错在拉着伙伴冒险,但骨子里的那份血性和义气,让他无法全盘否定。

  “唉!”章淑芬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那同样狼狈、缩在角落不敢抬头的儿子,“这也不能全怪狗娃。我家这臭小子什么德性我最清楚!蔫坏!主意大得很!慧慧以前多老实一孩子,现在被他俩带得…唉!”她看着慧慧惨白的小脸,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说到底,还是这些皮猴子精力太旺,闲得发慌!”

  “慧慧年纪最大!”一直沉默的顾二喜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怒火。她眼睛红肿,猛地冲进人群,手里不知何时攥了一根拇指粗的藤条。她一把将还在瑟瑟发抖的慧慧拽过来,狠狠按跪在冰冷的地上,双手将那根藤条高高举过头顶,递到章淑芬面前,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娘!他没劝阻弟弟们,还跟着一起胡闹!出了事,还要小叔豁出命去救他!他错得离谱!您罚他!狠狠罚!”她必须表明态度,儿子犯了错,她这当娘的绝不袒护。

  “二喜!”苏翠娥心力交瘁,看着跪在地上的慧慧和同样吓傻的臭蛋,疲惫地摆摆手,“一个是我孙子,一个是我儿子,还有臭蛋…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声音虚弱,目光只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淑芬,先带他们去换身干衣裳,喝碗姜汤驱驱寒吧。别冻出病来。”

  顾二喜嘴唇翕动了几下,看着婆婆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默默放下了藤条,眼泪无声地滚落。她总觉得儿子在这事里责任重大,心里沉甸甸的。

  慧慧和臭蛋如蒙大赦,被章淑芬一手一个拎起来,踉踉跄跄地带去厢房换衣服。两人从头到尾,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院子里只剩下急促的脚步声、压抑的呼吸声,还有里屋隐约传来的裘神医低沉的询问和器具碰撞的轻响。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冰冷的夜风吹过,带着池塘水的腥气和未散尽的烟火味,也吹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那沉重的阴霾和无声的祈祷。所有人的目光,都焦灼地钉在那扇决定生死的门上。

  裘神医终于出来了,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一直守在门外的苏翠娥和丈夫叶锦策,那两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这才“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处。

  “裘神医,我女儿佩兰怎么样?”晋国公叶锦策一个箭步抢上前,声音急切,带着不容忽视的紧张。

  裘神医捋了捋颌下几根稀疏的山羊胡,笑容和煦:“国公爷,国公夫人,且放宽心。大小姐性命无忧。”

  “当真?”苏翠娥双手合十,喜极而泣,连声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多谢神医!多谢神医!”她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眼下的乌青浓重得连脂粉都盖不住,此刻骤然松懈,身子都晃了晃,被旁边的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

  叶锦策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宇间的焦灼散去大半,拱手道:“神医妙手回春,救我女儿性命,叶某感激不尽!佩兰她……何时能醒?”

  裘神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眼神里透出医者的凝重:“国公爷,夫人,大小姐性命是无碍了,高热也暂时退下,约莫一两个时辰后便会转醒。只是……”

  这“只是”二字,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又将叶锦策和苏翠娥的心提了起来。

  “神医有何难处,但讲无妨!”叶锦策沉声道。

  裘神医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大小姐此次急症来势汹汹,表象是外感风寒,邪气入里化热,引发高热惊厥,凶险万分。老夫施针用药,强行压下了这股热邪,保住了心脉。然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叶锦策夫妇,带着深意:“老夫观大小姐脉象,沉取之下,根基虚浮,心脉尤为孱弱,非一日之寒。此番急症,更像是长久积郁,忧思伤脾,脾虚则气血生化无源,心血失养,心神失守,犹如沙上筑塔,稍有外邪侵袭,便轰然倒塌。此次凶险,根源……恐怕还在一个‘心’字上。”

  “心?”苏翠娥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圈又红了,拿着帕子按着眼角,“佩兰这孩子,自小就心思重,都怪我,都怪我平日对她关心不够……”

  叶锦策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他并非蠢人,裘神医的话虽委婉,但指向却异常清晰——积郁成疾,忧思伤身!在这偌大的晋国公府里,堂堂嫡出大小姐,锦衣玉食,金尊玉贵,有什么忧思能重到伤及心脉、几乎要了她性命的地步?

  他想起了女儿日渐苍白的脸色,想起了她总是低垂的眼睫,想起了她越发沉默寡言的样子。过去他只当是女儿家大了,性子沉静了些,加上夫人苏翠娥并非她的生母,相处间难免有些隔阂,他虽看在眼里,却也觉得无伤大雅,毕竟翠娥待佩兰也算周到。可如今,这“积郁成疾”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心上!

  “神医是说,佩兰她……心中有结?郁结难舒,才致此重病?”叶锦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压抑的风暴。

  裘神医微微颔首,点到即止:“病由心生,心结不解,纵有灵丹妙药,亦是治标不治本。此次虽侥幸挽回,但大小姐心脉之损已成定局,若再受刺激,忧思不断,恐……恐有性命之虞,神仙难救。老夫开些固本培元、安神定志的方子,先调养着。最要紧的,是让她开怀,静养,万万不可再让她劳心伤神了。”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叶锦策心口。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直直射向身旁的苏翠娥!

  苏翠娥被他这凌厉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脸上的悲戚瞬间僵住,化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老爷……您、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佩兰病了,我也心疼啊……”她声音发颤,努力想维持住那份委屈和担忧。

  “心疼?”叶锦策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神医的话,你听清楚了?佩兰是积郁成疾!忧思伤身!在这国公府里,她一个嫡出的大小姐,有什么郁结能让她伤到心脉,差点丢了性命?!嗯?!”

  他最后一声“嗯”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吓得周围侍立的丫鬟婆子们“噗通噗通”跪倒一片,大气不敢出。

  “老……老爷!”苏翠娥脸色煞白,被叶锦策的怒火逼得后退半步,慌乱地辩解,“我……我不知道啊!佩兰这孩子性子闷,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从不跟我说……我待她视如己出,吃穿用度从未短缺,连我亲生的锦心有的,她也必定有一份!我……我哪里知道她会积郁成疾啊!定是……定是她自己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叶锦策怒极反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苏翠娥彻底剖开,“好一个视如己出!好一个从未短缺!苏翠娥,你真当我是瞎子,是聋子吗?!佩兰为何越来越沉默?为何每次见到你都像受惊的兔子?!府里那些风言风语,你真以为我一点都没听到?!”

  他步步紧逼,积压已久的疑云和此刻的震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骇人的气势:“佩兰生母早逝,她是我唯一的嫡女!我叶锦策的女儿,在自家府邸里竟被逼到积郁成疾,命悬一线!今日若非裘神医在此,后果不堪设想!你告诉我,这‘郁’从何来?!这‘忧’因何起?!”

  “老爷!冤枉啊!”苏翠娥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哭喊道,“妾身对天发誓,绝无苛待佩兰之心!定是……定是那些刁奴!定是有人见佩兰性子软和,背地里怠慢了她!老爷明鉴!您要信我啊!”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神却慌乱地四下瞟着,寻找着救命稻草。

  “刁奴?”叶锦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一众瑟瑟发抖的下人,最终落在苏翠娥身后一个同样跪伏在地、抖得筛糠似的贴身嬷嬷身上,“张嬷嬷!你是夫人的心腹,夫人院里的大小事务,你最清楚!说!大小姐平日里在夫人院里,究竟是如何过的?可有受委屈?若有半句虚言,本公立刻将你一家老小发卖到苦寒之地!”

  被点名的张嬷嬷魂飞魄散,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国公爷饶命!老奴……老奴不敢说啊!”

  “不敢说?”叶锦策眼中杀机毕露,“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

  “国公爷饶命!老奴说!老奴都说!”张嬷嬷吓得魂不附体,再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哭喊道,“夫人……夫人待大小姐面上是极好的,吃穿用度确实未曾短缺……只是……只是大小姐性子沉静,不喜热闹,夫人便……便常让大小姐在自己小佛堂里抄经祈福,一抄就是大半天……有时……有时大小姐身子不适想歇息,夫人也……也总说心诚则灵,不可懈怠……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叶锦策厉喝,额角青筋暴跳。

继续阅读:第215章 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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