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火头军
虾羡鱼2025-07-28 18:512,122

  日头爬到竹竿高时,苏翠娥的围裙角快被手指绞破。章淑芬数着笸箩里三十个铜板,故意把算盘拨得噼啪响:"柱子说晌午带同窗来。"

  "来啦来啦!"许佩兰扒着门框蹦起来。官道上尘土飞扬,叶锦策的玄色大氅在五十多个汉子簇拥下格外扎眼。

  苏翠娥手一抖,陶壶里的粗茶泼湿了半边袖口:"叶老爷。"

  "八仙桌拼成四列!"章淑芬踢开条凳,"蝉衣去后厨添柴!"她扫见屠管家腰间的金错刀,嗓门又亮三分:"各位军爷稍坐,凉拌三丝就上!"

  叶锦策的麂皮靴在门槛上顿了顿——八仙桌上粗瓷碗反着油光,墙角堆着三筐带泥的藕节。屠管家忙用袖口擦凳子:"主子,苏娘子手艺是极好的。"

  "肥肠三吃、卤味拼盘、小葱拌豆腐。"苏翠娥端着木托盘的手直打颤。最上头那盘爆炒肥肠泛着红亮油光,蒜末沾在她虎口结痂的烫伤上。

  叶锦策的眉头拧成川字。屠管家察言观色,抢先夹了块肥肠塞嘴里:"唔!这肠衣脆得像炸面果!"油星子溅到络腮胡上,五十个汉子齐刷刷举筷。

  苏翠娥盯着国公爷玉箸尖在肥肠上轻点,后背汗湿了粗布衫。忽然"咔嚓"一声脆响,叶锦策咬开肠衣的瞬间,喉结动了动:"取酒来。"

  "哎!"章淑芬拍开酒坛泥封,浓香冲得梁上麻雀扑棱棱飞走。叶锦策就着辣劲连饮三盅,白玉似的耳尖泛起红晕:"这卤鸡爪。"

  "用茉莉花茶煮过三遍!"苏翠娥忙递上帕子擦手,"去腥留香。"

  店外围观的闲汉们踮脚张望。秦盛举着鸡骨头吆喝:"苏家食肆的肥肠比醉仙楼强百倍!"五十个汉子跟着吼,震得幌子上的"苏"字直晃悠。

  灶房飘来焦香,许蝉衣举着锅铲探头:"娘!豌豆炸糊了!"

  "撒椒盐!改叫香酥豆!"苏翠娥扯过围裙抹汗,"淑芬,把后院腌的萝卜头切了!"

  叶锦策的筷子忽然停在半空。青花碟里白玉似的豆腐拌着翠绿小葱,让他想起北疆雪地里冒头的野韭。屠管家见状又要试毒,被他用筷头敲开手:"北狄断粮时,朕。真吃过比这糙十倍的。"

  苏翠娥的粗陶碗碰着国公爷的酒盅:"多谢叶老爷赏脸。"她仰脖饮尽残酒,露出脖颈上陈年烫疤——去年许金水掀翻油锅烫的。

  日头西斜时,五十个汉子把汤底都蘸馒头吃了。屠管家摸着滚圆的肚子:"主子,咱明日。"

  "打包二十份卤味。"叶锦策撂下十两银锭,"赏北疆弟兄们。"

  章淑芬攥着银子咬出牙印:"姐!够付半年房租!"

  官道尽头忽然传来马蹄声。柱子带着五个青衫书生愣在门口:"姑,不是说好给我们留座。"

  "对不住啊侄儿!"章淑芬甩着抹布赶人,"明日请早!"

  暮色染红灶台时,苏翠娥望着空荡荡的酱缸发怔。许佩兰数铜钱的手直抖:"三百文!顶爹教半个月书!"

  "不止。"章淑芬晃着银锭笑,"国公爷赏的够买两头猪。"

  许蝉衣突然指着门外惊叫。二十多个乡民挎着篮子堵在门口:"苏娘子,明儿留两斤肥肠!"

  章淑芬插腰挡在阶前:"排队拿号!"

  ……

  灶膛火苗噼啪炸响时,苏翠娥突然哽住。泪珠子砸进沸腾的面汤里,溅起细小的油花。

  章淑芬撞开酒坛泥封的手顿住:"姐。"

  "烟熏的。"苏翠娥扯过粗布围裙抹脸,"快给军爷们倒酒。"

  屠管家按住粗陶碗:"当差不宜饮酒。"他腕间刀疤在烛火下狰狞如蜈蚣,苏翠娥忽地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义父也是这样按着药碗说"不宜饮酒"。

  "那多吃肉!"章淑芬将卤味堆成小山。叶锦策的玉箸在肥肠上悬了悬,终究夹起块豆腐。秦盛啃着鸡爪含糊道:"苏娘子这手艺,在北疆能当火头军教头!"

  屠管家撂下银锭时,指尖在案几上顿了顿:"过几日再来。"玄铁护腕磕出轻响,惊得苏翠娥后退半步。叶锦策忽然咳嗽两声,秦盛忙不迭推着同僚们出门。

  "三十两!"章淑芬咬得银锭咯吱响,"那屠老三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了。"

  苏翠娥耳尖发烫:"浑说什么!"她抓起抹布猛擦灶台,油垢里浮现义父临终的脸。那年她挺着肚子跪在雪地里,老人用最后力气写下"翠娥医馆"的匾额。

  "姐你瞧。"章淑芬晃着银锭打断她回忆,"够给蝉衣打套银头面当嫁妆。"

  暮色漫进店堂时,两个妇人蹲在井边刷碗。章淑芬的木刷刮得陶碟刺响:"当年大锤求亲时说,就算我不能生。"

  "哗啦——"苏翠娥失手打翻木盆。井水浸湿布鞋,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她想起许金水踹翻药罐时骂的"不下蛋的母鸡",喉头泛起苦味。

  "姐!"章淑芬拧干帕子给她擦脸,"等铺子稳当了,咱去慈安堂捐些银钱,就当给蝉衣她们积福。"

  许佩兰挎着书袋蹦进门:"娘!夫子今日教了《女诫》。"

  "呸!"章淑芬突然摔了陶碟,"明儿我就找夫子说道,姑娘家学什么三从四德!"

  苏翠娥望着女儿袖口新沾的墨渍——是义父最爱的松烟墨香。她忽然解下围裙:"明日娘给你们缝新书袋,绣木兰花可好?"

  打烊时飘起细雨,章淑芬执伞立在檐下:"当年大锤说,有柱子就是老天赏饭。"伞骨突然咔嗒轻响,她摸到柄上新刻的"芬"字,"这杀猪的。"

  苏翠娥望着雨幕轻笑。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义父也是在伞柄刻下"翠"字递给她。如今那柄油纸伞供在医馆牌位旁,伞骨断了两根。

  二更梆子响过,苏翠娥就着油灯补衣裳。许蝉衣的袖口总被砚台磨破,她特意絮了层细棉。线头咬断时,忽听后窗轻响。

  "苏娘子。"屠管家倒挂在檐下,"主子说。说卤味不够辣。"牛皮纸包掷进来,裹着军中特供的番椒。

  章淑芬的鼾声从隔壁传来,苏翠娥将番椒碾成粉。辣意冲得她直流泪,恍惚看见义父在训斥:"茱萸性温,番椒性烈,用药差之毫厘。"

  晨光染红幌子时,店前已排起长队。秦盛举着油纸包嚷嚷:"苏家的辣卤,北疆将士都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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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亲情比草贱,我改嫁了你哭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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