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宴时,有品阶的皇亲国戚穿的都是品制朝服,戎祁身上穿的是玄色绣金蟒纹服,戴的是金镶玉翠冠,腰间环佩是白如糯雪的暖玉,看着就价值连城。
安平还是第一次看到戎祁这般慎重其事的着装参加宫里宴会,心下满意的不行,与有荣焉的望着戎祁穿戴完毕转过身,笑着说了句。
“娘娘要是看到王爷这般英武模样,一定会很欣慰。”安平不自觉的说完后才惊觉,然后脸色微变的望了一眼戎祁。
“嗯!”似乎没有听见安平说的那声娘娘,戎祁低头垂眸拂了一下衣袖,一边往外走的同时,一边低声询问道。
“王妃呢?可准备好了。”
“王妃第一次代表楚王府参加宫宴,想来也是要费些时间准备的。”言下之意就是还没准备好,但安平没有明说。
“去看看。”听闻虞长莺还没准备妥当,戎祁便径直往晴风院走去。
“是!”安平低声应完,找了个机会挥手,让人先去晴风院那边打了个招呼。
而此时的晴风院内,跟早上用膳那时的气氛相差甚远,隐隐透着丝古怪,却谁都不敢置喙,连私下里小声讨论都不敢。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脾气,清清冷冷的王妃,突然如同迸发的火山一样,怒火毫不掩饰的震慑了所有人,就连近身伺候的彩雀和白鹭,也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触其眉头。
绛紫色的王妃品制朝服,艳丽的绣金海棠肆意绽放,穿在虞长莺身上无端多了几分威仪,加上她此刻面容冷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丝冷意,叫人不敢越矩。
这次为虞长莺梳妆的是清姨,就连面妆都是清姨亲自动手,可想而知最后的成果是如何惊艳,只是这份惊叹无人敢表露分毫,以至于等清姨停手的时候,屋子里也依旧安静得过分。
“王妃,已经好了!”清姨低声的在耳边提醒,让原本端坐假寐的虞长莺回神睁开眼睛。
铜镜中的女子面容精致美丽,装扮雍容华贵,一眼看过去能够惊艳时光的那种美,就是虞长莺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尖一颤。
这副模样仿佛隔世,再次看到的时候虞长莺没有惊艳,只有满心的悲戚和薄凉。
同样的王妃规制和装扮,上辈子她也是这般惊艳出场,原本以为是碍于皇家脸面,不这么做就会失礼于人,结果却是……。
眼中嘲讽一闪而过,上辈子想不明白的那些事情,今天终于有了答案,也让虞长莺眼中闪过一刻锋芒,冷若冰霜。
“王妃?”见虞长莺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没有反应,清姨不由得又喊了一声。
“卸了吧!”虞长莺低声说。
“什么?!”就是沉静如清姨,这个时候也免不了一瞬愣怔,旁边彩雀更是愕然的瞪大眼睛望着虞长莺。
“年宴罢了,无需这般隆重。”要不是衣服有规制,她甚至都想换一身。这样说着的虞长莺微微侧头,抬手取下了刚刚别好的珠钗。
“王妃!”清姨回神想要阻止,却被虞长莺冷然的一记眼神打住。
“别失了身份就好,麻烦清姨了。”虞长莺低声说完,放下手上的珠钗后,再次闭上眼睛等人动手。
“王妃……!”彩雀欲言又止的望着虞长莺,想不明白这妆容好好的,为什么要改?而且还要改的朴实无华,这可是要进宫参加年宴的啊!是第一次以楚王妃的身份参加的年宴啊!
就在彩雀跺脚,而清姨垂眸应声准备上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声响。
“王爷吉祥!”
听到这话的众人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急忙站到一旁,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低头望着脚尖,恭敬的等着戎祁出现后,整齐划一的行礼问安。
“王爷万福金安!”
站在门口,戎祁望着坐在铜镜前回头的虞长莺愣在原地,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那句回眸百媚生,眼中的惊艳更是毫不掩饰。
只是惊艳过后,戎祁幡然醒悟一般,眼中神情诡变的五味杂陈,甚至变得有些担忧,然后面色沉凝的皱眉走进门。
“王爷!”虞长莺看到戎祁的时候想要起身行礼,结果被快步走近的戎祁按着肩膀坐回原位,同时望向一旁的清姨说道。
“拆了!”戎祁冷着脸厉喝,屋子里的人都听得一脸愣怔,就连随后进门的安平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刚才王爷明明一脸惊艳的愣在门外,怎么进门没句好话,一开口就是要拆?拆什么?!
同样听到戎祁这两个字的虞长莺神色微动,眼中幽光微闪的望了对方一眼。
今天的戎祁穿着王爷品阶的朝服,威风凛凛的充满了摄人魄力,一句话吓得众人噤若寒蝉,却只有虞长莺心中微软,也更确信了之前听完赵生反馈后的猜测。
戎祁知道了倭国三王子和晋王之间的勾结,也知道了这次年宴上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的装扮不喜,却不曾想,这个时候的亡羊补牢其实已经无济于事。
而上辈子的年宴,戎祁是不是也早就收到了消息,所以才会那么刚好的救她于危难,而她自始至终都没发现,这其中还藏着晋王的手笔,甚至在戎祁斩杀倭国的三王子之后,还幽幽的感慨过对方的冲动和不顾大局。
如今想来,自己是得多愚蠢才会有那样的想法,而这人又是有多愚笨,才会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就算被误解也从不多言。
真的是,笨死了。
“怎么?听不懂本王的话?”见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没有动作,戎祁面色不善的又喝了声。
“王爷!”虞长莺突然开口,伸手拽了一下戎祁的衣袖,等对方低头望过来的时候,她才微微笑着说了句。
“正拆着呢!您要是晚来几步,说不定都要拆完了。”虞长莺扫了一眼刚才自己取下来的那支珠钗,戎祁顺着视线也看到了。
他还以为是等着用的,原来是拆下来的吗?戎祁在心里想。
“怎么还愣着?王爷都来了,赶紧把头发梳好,可别耽误了时辰。”虞长莺说完扫了清姨一眼,后者急忙行礼应是。
彩雀也回过神来上前帮忙,不知不觉就把戎祁给挤到了旁边。
瞧见众人忙碌的给虞长莺重新整理发髻,戎祁退到一旁默默的观望着,手指不经意的捏了捏刚才被虞长莺轻拽的衣袖。
因为不想弄得太复杂惹眼,所以清姨给虞长莺换了个简单的发髻,珠钗也只有简单的一对,所以没费什么功夫就准备妥当了。
“王爷!”准备好的虞长莺站起身,脸上妆容因为发髻简单而淡化许多,这会儿看着没有了初时的惊艳,却也是眼前一亮。
听到喊声的戎祁放下手上茶杯,抬头望着走近的虞长莺微微蹙眉,刚刚压下去的那个念头,这会儿又开始有了露头的趋势。
戎祁抿着嘴没开口,害怕自己一出声,就是让虞长莺不要出门,别去参见什么年宴,乖乖待在屋子里。
他知道,这种话只会惹来虞长莺的反对和拒绝,所以他心中虽然不愿,却还是低着头伸出手,表情是难得一见的坚持,带了点稚气的固执。
“……!”虞长莺望了一眼面前伸出的手掌,然后抬头又望了一眼手掌的主人,心中反应过来之后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乖乖的伸手握了上去。
掌心被箍紧的那一刻,虞长莺看到戎祁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扭头转身,仿佛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后悔一样,牵着她径直往外走,这让虞长莺看得嘴角微扬,顿觉有趣。
当今圣上一共有五个儿子,戎祁是最小的,上边大皇子戎兼,早早开府封贤王,年满十六就去了封地云州城,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来。
三皇子晋王,也就是戎昊,虽然离宫开府封王,但皇后舍不得三皇子远走,所以三皇子一直留在京中户部任职,自然也就没有封地。
虽然看起来三皇子吃了亏,但谁不知道留在京城就有立储的希望,而且周家在西南拥军三十万,皇帝也不敢轻易把人放出去。
另外还有二皇子戎炳,是个性格豪迈,为人也有些大大咧咧的皇子,早就出宫开府,封地燕州,距离北地很近,倒是符合他洒脱的性子,也只有年宴的时候会回京,而且回来就是要钱,毕竟北地贫瘠,还有雪灾。
而戎祁往上其实还有一个四皇子,年龄与戎祁相仿,自幼关系亲近,但这位四皇子却是年幼早夭,待他死后,戎祁跟着就被送去了军营。
宫中传言,四皇子自幼体弱,是病逝,但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只是四皇子死后,戎祁被送到军营,宫中便再也没有了新的皇嗣诞生,没多久,大皇子便出宫开府封地云州,一去多年,二皇子亦然。
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探听,唯一如传言所说且相符的,便是剩下四位皇子的关系都称不上亲近,所以在宫门口遇见的时候,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老五,听说你已经成亲了?”二皇子戎炳,性子本就有些粗犷,看到戎祁的时候顺嘴就问了这么句。
“二哥。”戎祁抬头望了戎炳一眼,然后越过对方望向其身后的戎兼。
“五弟。”戎兼望着戎祁笑了笑,而他身边的女子也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是戎兼的正妃,也是云州知府的嫡女,身份不高,却因为父亲是云州知府,跟戎兼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大哥。”戎祁打了招呼,对着贤王妃微微点头之后,转身把虞长莺从马车里迎了出来。
对于这个传说中的楚王妃,因为离京早,所以戎兼和戎炳都只听过虞长莺的名字,对人并无印象,而戎祁成亲的时候本人都没在场,戎兼和戎炳更不可能特意赶回来,只是循礼派人送了一份贺礼。
这会儿打了个照面,两人都忍不住望向虞长莺一阵打量,结果还没看两眼就被戎祁侧身给挡住了,这般维护的样子,看得戎兼一愣,戎炳却是朗笑一声,表情意味深长。
“行了,赶紧进去吧!”戎炳说完转身就走,戎兼也回过神来望着戎祁笑了笑,牵着贤王妃转身。
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的虞长莺,越过戎祁肩头望向走远的三个人,心里忍不住一阵唏嘘。
上辈子贤王是投靠了戎祁的,结果却被西南军血洗,当时援救来迟,只救下了年幼的贤王世子,贤王和贤王妃都被祭了旗。
而就虞长莺所知,贤王和贤王妃如同他们的封号一样,在云州城颇有贤名,知府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所以才会在世道开始混乱后反了让大齐国民不聊生还内乱的晋王。
至于定王戎炳,其实也是心系百姓的好人,却因北地百姓而受晋王胁迫,不得不与之同流合污,最后也是不得善终,一切,不过一个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