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把握。”戎祁望着皇帝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皇帝听得差点给他气笑了。
“没有把握的事情你跟我在这里叭叭叭个屁啊!”皇帝抓起桌上的折子往戎祁身上砸,这黎明前的情绪起伏之大,差点没让他直接驾鹤西归。
侧头躲过折子的戎祁面色不改,而是定睛望着皇帝如是说道。
“如果没有尚书令一事,倒是有些把握,但尚书令现在出事,动手的还是周家,可见周家对返京之事十分迫切,想来也不会放过春闱一事。而丞相和我那好三哥还在想着怎么瓜分没了尚书令之后的六部势力,若是早朝上提出暂免尚书令职务,让六部各自为政的话,这两位的反应恐怕会比之更甚,如此一来,春闱之事或许会旁落也未必。”
朝堂上的六部归属,跟春闱选拔孰轻孰重,可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如果丞相和晋王紧盯着朝堂不放,那这届科考或许会难得的太平,说不定还能捡个大便宜。
可晋王跟丞相如今算是一家,若双方也分而治之,晋王收拢六部,丞相依旧左右春闱一事,那事情可能就得多费些功夫了,毕竟还有个周家在旁边虎视眈眈。
“这么说来,还得看今天早朝上众人是什么反应了。”皇帝说完望了一眼门外天光,戎祁沉默着没有说话。
“吴家一把大火,之前散出去的消息算是白费了,跟着皇后那么多年,他手上应该有不少可用的东西,也不知在这场大火里还能剩下多少。”皇帝眸光幽幽的眯起,闪过一抹狠厉。
说起来也是周家动作够快,不然再磨两天,吴家扛不住势必会做出选择,到时候就算不能收为己用,为了保住吴家血脉也定然会付出同等代价,而皇帝想要的是什么,吴家自然也十分清楚,可惜……。
“无妨,今日过后便可名正言顺的查,想来事出突然,对方也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不然也不会放火了。”戎祁倒是不以为意,吴家和皇后之间的关系谁人不知?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而吴家既然敢与虎谋皮,想来也不是一场大火就能让人撇干净的。
“说是歹人行凶,具体的还得京兆尹彻查,刑部那边也躲不开,且看着吧!”借着追查真凶为由,背后调查吴家和皇后勾结的忤逆罪证,虽然看起来于他们有利,可这一来一回,能查到什么还得看对方善后之事做的好不好,实在被动。
皇帝不甚满意的抿了抿嘴,脸上表情很是不虞。
“只是需要个真当的调查理由罢了,怎么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戎祁可不相信皇帝会按部就班的把事情交给京兆尹和刑部,私下定然也有密令捡漏。
“……!”说的倒是好听,皇帝瞪了戎祁一眼,表情不耐的挥手赶人。
“行了,朝时将至,你赶紧滚吧!”一会儿朝堂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本想借题发挥跟周家发难,然后把人赶出京城的,既然现在不宜打草惊蛇,那就先放在眼皮子底下蹦跶吧!
被皇帝赶出来的戎祁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母妃原本居住的宫殿,隐一早些时候带着朝服已经侯在那处,等他出现的时候急忙迎了上来。
“府中可还好?”戎祁张开手,任凭隐一帮他穿戴,想着进宫前收到的消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还好,管家封了口,不让议论外间事情,王妃醒来后便在书房等着王爷没再休息,吩咐下人等您回府再请您过去一趟。”隐一低头回应的同时,手上麻利的给戎祁穿戴整齐。
“……回去让王妃先好生歇着,等我回府便去找她,今日事多,怕是得耽误一阵。”戎祁说着望了眼大殿方向,眼神微眯。
“是!”隐一应声退到一旁,戎祁低头拍了拍身上换好的朝服,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宫门外,一辆辆马车停驻,文武百官全都等候在旁,在钟声敲响,宫门打开的时候,一个个鱼贯的走了进去,而戎祁便混在其中,故意收敛了气息,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等戎祁进宫上朝后,隐一便回到王府,把戎祁的话转达之后,虞长莺不以为意的挥手表示知道,然后继续坐在窗前支着脑袋,呆呆的望着庭院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仗着上辈子的记忆,虞长莺以为事情一直都在掌握,结果现实却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吴家的大火,不用想也知道跟皇后和周家有关系,在知道吴清灵是死在周家人手里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皇后会舍弃吴家,却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永绝后患。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这辈子终究是跟上辈子不一样了的,上辈子的周家没能回到京城,错过大婚之后,就连晋王登基的时候都只能一直待在西南。
那个时候的虞长莺对这些事情并不伤心,事后也没有细想,现在看来却是有迹可循。上辈子楚王被贬边关,驻守在与西陵国交界处,往下便是云州,而后便是周家严防死守的西南边境。皇帝还在的时候周家动不得楚王,晋王登基后为了巩固王位,周家也因为楚王的关系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一直守在边境没有回京的机会。
之后晋王卸磨杀驴,逍遥侯府的陨落让北地失去了唯一的生机,加上北地贫瘠,本就是晋王用来剥削朝廷的破口袋,登基后自然不会再管,以至于北方蛮族来犯,成了大齐国内忧外患的开端。
晋王不放心楚王,所以不敢用与楚王有关的武将,却又想着削减对方兵权,以至于下令调走驻守西北边关的十万兵马后,西陵国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发动了侵略,甚至扬言要取下楚王首级祭典昔日战死英魂。
而哥哥那时已经娶了西陵国公主,却从来都不是西陵国公主的唯一,虽然哥哥不在意,却在战事爆发的时候首当其冲的成了牺牲品。
等虞长莺辗转得到消息的时候,边关已经乱了,周家为了盯紧战事不得不守着边境,而后便是倭国来犯,就是南境也开始蠢蠢欲动,这一切都让依仗周家的晋王不得安生,也让周家分身乏术,直到她化名不活先生,与楚王联手开启复仇之路,让周家永远的长眠在了西南边境,而后便是楚王杀入京城,称帝后踏平四国。
嗯?楚王称帝后踏平了四国吗?虞长莺因为脑子里的这个想法微微一愣。她明明在楚王杀入京城的时候死了,之后楚王称帝虽然可以预料到,但踏平四国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内忧外患,多方筹谋杀入京城的时候,都已经过了许多年,因为被囚禁深宫,虞长莺并未在意时间的流逝,只关心大仇什么时候得报,若非宫中年宴时总要喧嚣一回,她都不记得岁月是如何变迁的。
这样的她为什么会认定上辈子的楚王在称帝后踏平了四国呢?虞长莺不懂,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晕眩的扶住额头。
她好像忘记了些事情,虞长莺费解的抿了抿嘴角,却也不敢再深想,毕竟脑子晕眩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于是,等戎祁回到仿佛的时候,得知王妃还在睡,便悄悄的走进门去看了一眼。
入眼的那张脸依旧有着让他沉迷的魅力,只是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叫他看得直皱眉头,脚步匆匆的走到床沿落座,伸手便探了探对方额头。
温热的感触让人有些爱不释手,等看清那张苍白面容的时候,戎祁忍不住表情怜惜的轻轻拂过对方鬓角碎发。
许是身边多了个人,又或许是头顶视线太灼人,在戎祁拂过鬓角碎发的时候,虞长莺突然感触深深的打了个激灵,然后幽幽的张开了眼睛。
“王爷?”喃喃的嗓音还有些暗哑,就是眼神都带了点朦胧的色彩,与平日精明婉转的样子相差甚远,看得戎祁忍不住扬了杨嘴角。
“醒了?”戎祁柔声询问,在虞长莺眨巴眼睛回神的时候起身去给她到了一杯水回来,见人撑着床要起身,便空手过去扶了一把。
“先喝杯水。”看到虞长莺开口想说话,戎祁把手上茶杯递到对方嘴边。
“谢谢!”虞长莺喝完水之后,靠在床上望着戎祁去放茶杯的背影。
她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对方登基称帝的梦,这并不奇怪,她只是奇怪自己居高临下仿佛是个旁观者一样,明知道是梦境却又感受无比真实的看着这个人称帝,并在休养了两年后,开启了长达十几年之久强国之征,踏平了周边四国。
与其他帝王不同,他是亲征,即便最终取得胜利,也不见这人脸上有过一丝笑意,那双漠然的眼睛里仿佛世间再无一物,那具伟岸的身体里,仿佛也只剩下一颗枯木般的心。
虞长莺还在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就突然察觉不适的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戎祁望着自己的温和面容,顿时忍不住有些恍惚。
“听说你要见我,可是因为吴家?”看虞长莺醒来,喝过水之后精神好了些,以为对方是惦记着吴家的事情才会心有千千结般的面色不虞,戎祁便坐到床沿主动询问了声。
听到戎祁问话的虞长莺回过神来,微微摇头的回了句。
“不,是因为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