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很安静,远离外边喧嚣,空气中几乎落针可闻,只听得火盆内木炭滋啦一声响,白鹭也同时推门走了进来。
“回来了?”坐在桌前翻阅经文的虞长莺抬头望了一眼,白鹭上前行了个礼,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低语。
“果真?”虞长莺听完之后有些经验,望向白鹭追问。
“奴婢没能靠近,但那盒子确实有些古怪。”白鹭眉头微皱的抿了抿嘴。
明明供奉的是经文,可她还没靠近,盒子就开始自己抖动发出声响,仿佛里边有什么东西在作祟一样,可这里明明是万良寺,还是在佛祖御前,真是奇怪。
“还以为能有机会抓住对方狐狸尾巴,结果却是借刀杀人吗?”虞长莺眼眸低垂的摩挲了一下指尖,脸上的遗憾一闪而过。
万良寺,上辈子藏的深,这辈子也依旧谨慎,她原本以为送上门的机会,万良寺会趁机做些手脚,所以才让白鹭先行查探一翻,谁知道……。
是她天真了,能够在京城附近盘根这么多年,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抓住狐狸尾巴的,看来这万良寺害的从长计议才行。
“王妃,东西还要带回去吗?”既然知道那盒子有了古怪,白鹭便多了些担忧。
“带!为什么不带?”虞长莺挑眉望了一眼白鹭。
“可是?”白鹭有些犹豫,担心就这样把盒子带回去会出事,而且那盒子现在一靠近就抖动发声,晚些时候去取,万一被人妖言惑众怎么办?
“无妨。”比起白鹭的忧心,虞长莺显得十分淡定。
赵飞环叫人下的蛊虫,虞长莺上辈子深有体会,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上辈子白鹭拼死拿回来的蛊毒文,她也是研究过的,不然也没办法给自己和赵飞环下同心蛊保命。
若非有应对的手段,上次在温泉山庄发生的事情也不至于雷声大雨点小,所以这次亦然。只是虞长莺有些好奇,对方放在盒子里的会是什么虫,兴许回到王府后她可以找时间好好研究一下,就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事。
虞长莺想着便对白鹭招招手,等人靠近后小声的交代了几句,后者点头应下便转身准备离开,却在离开前看到了走廊尽头缓缓走来的戎祁。
“王爷!”白鹭低头行礼,退到一旁让戎祁通过。
“嗯!”戎祁望了白鹭一眼,路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线香味,不由得眉头微皱。
“王爷?”本以为戎祁会直接去找虞长莺,结果白鹭等了好一阵还没见人离开,自己也不好转身走人的只好抬头又喊了一声。
“无事。”戎祁说完转身离去,看得白鹭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再耽误时间的转身离开了。
站在门口,戎祁回头望了一眼白鹭消失的方向,心下虽然有些狐疑,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在收回视线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角落一晃而过的身影。
王妃陪嫁的车夫,听说是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如今看来倒是小瞧对方了,能这么轻易的潜入万良寺在暗处守卫,恐怕不止是护卫那么简单。
不过,这对虞长莺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戎祁只是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王爷?”虞长莺望着突然进门的戎祁有些微愣,她之前见对方没有跟上来,还以为是真的有事要办,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
“东西拿了吗?”戎祁走到桌旁落座,虞长莺回神之后笑了笑,顺势给人倒了一杯茶。
“空闻大师帮忙看了个吉时,午后申时三刻可取。”
“要等这么久?”戎祁皱眉,看了一下时辰发现才过午时。
“也还好,在寺里吃个斋饭,睡个午觉起来取了经文回城,正好能赶上晚饭。”虞长莺倒是不以为意,而且彩雀已经兴致勃勃的去了斋饭堂,想看看那些斋饭是怎么做的,等回了王府想吃也好自己做,毕竟上次来的匆忙,什么都没赶上。
“嗯!”戎祁不置可否的淡淡应了声,。
“王爷来此的事情办完了吗?”虞长莺垂眸询问,掩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
“办完了。”没想到虞长莺会问起,戎祁还有些诧异,却也没有隐瞒。
“是吗?”这么快?虞长莺眸光微动,有些好奇对方办完的事情是什么。
“嗯!”应声的戎祁不经意望向虞长莺,忍不住盯着对方打量了一阵,最后望着对方精致的侧颜,神情有些恍惚的想到上山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时间,戎祁指尖微颤的瞳孔微缩,早些时候才遗忘的感觉,再一次从指尖蔓延到了全身,让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该死的食髓知味。
察觉到戎祁目光的虞长莺心里咯噔一跳,默默无视了旁边灼人的视线开口道。
“距离用膳还有些时间,王爷可要去院中走走?”不能继续待在一个屋子里了,虞长莺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好!”戎祁收回视线眼眸低垂,掩下了眼中炽热的光芒。
听到回答的虞长莺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去拿披风的时候,戎祁率先走过去拿起披风披在了虞长莺肩头,同时问了句。
“你的丫头呢?”
“准备午饭去了,说是要把这里的斋饭学会,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便自己做。”虞长莺低头拢了拢披风,鼻间全是戎祁阳刚的气息,让她不自觉的有些心悸。
“两个都去学做饭了?”戎祁想到什么的眉一挑。
“学做饭的是彩雀,白鹭那边我让她采买去了,虽然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大殿外的小集上还是挺热闹的。”虞长莺随意解释,然后抬头望了戎祁一眼。
扬手披上自己的披风,戎祁率先打开门,然后领着虞长莺一起走了出去。
“听说万良寺的庭院布景堪称一绝,不知王爷之前可曾来过?”庭院里,两人信步走在廊檐下,虞长莺拢着披风低声询问道。
“不清楚,没来过。”戎祁随意回应,脚步放慢的让虞长莺走到廊檐内侧,自己不经意的把寒风挡在了廊檐外的另一侧。
“为什么?”不清楚也没来过,那你来这里能有什么事情好办的?虞长莺心下狐疑,忍不住也多了几分猜忌。
“没空,要打仗。”戎祁说完望了虞长莺一眼,见对方微愣,便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是妾身莽撞了。”是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楚王从小就不得圣心,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军营,可以说是在战场上长大的,哪来的时间逛寺庙?
而且,楚王入军营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皇帝美其名曰是历练,可那么多皇子为什么非得是五皇子?而且还是那么年幼的时候。
以前的虞长莺也跟所有人一样,以为那是皇帝对楚王的不喜,可现在看来却有太多的不得已,母妃早逝又没有外家帮衬,留在宫中的五皇子能不能平安长大成人都是个问题,送去军营虽然凄苦,却也是一条活路,还能自己挣军功学本事。
这是皇帝的良苦用心,但对楚王来说,或许只是换一种方式的磨难吧!
“无妨!”戎祁望了虞长莺一眼,见对方神色懊恼怜惜,心里忍不住滑过一丝暖意。
“王爷为大齐国南征北战,百姓如今能够安居乐业,王爷功不可没。”没有哪个皇子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而且还是在那样的年纪便从军,从无到有的过程,是常人无法体会的艰辛,可这人却一路走到了今天。
私心里,虞长莺对戎祁是佩服的,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联系上对方,然后联手推翻了当时的朝廷,因为晋王不是一个明君,而是真小人,大齐国在对方手里民不聊生,可对方却不管不顾,只想着箍紧手里那点权利,可笑至极。
“那是军人的天职,是本分,但安居乐业……还需努力。”戎祁想到什么的眸光微闪,虞长莺听得一顿,然后抬头望着对方。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虞长莺想到万良寺背后是皇后和晋王的事情,心里惊讶的同时,情绪也鼓动的厉害。
如果戎祁此时就已经怀疑万良寺有异,那上辈子要是没有被贬边关的话,只需要顺藤摸瓜查下去,是不是也就没有晋王什么事了?没了万良寺这个钱袋子,晋王如何能够收买人心?又如何能够豢养军队逼宫称帝?
可结果却是……。
一瞬间,虞长莺心头像是被人狠狠的扎了一下,忍不住有些气喘的停下脚步捂住胸口。
是她,楚王之所以被贬边关都是因为她,如果没有她,楚王不会远离京城,晋王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夺取帝位,然后卸磨杀驴灭她满门。
是她!害了所有人。
“你怎么了?!”戎祁走了两步才发现虞长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却见人捂着胸口扶住栏杆,躬着身子一脸惨白。
“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大夫?你?!”
戎祁有些惊慌的上前扶住虞长莺,语气担忧的上下查看对方是否身体有恙,结果却不经意的看到虞长莺抬头,盈着一双泪眼,让他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哭了?!
回神之后,戎祁有些手足无措的望着虞长莺,见对方神情颓然的垂下眼帘,心口像是被人紧紧揪住一样的有些疼痛,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满是怜惜的伸手抚上对方眼角。
“你别哭啊!”喃喃自语一般的戎祁,眼底满是心疼和无奈。
戎祁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虞长莺眼角泪水,心里也在不停的反思,刚才到底哪里出了错,竟然能把人惹哭,偏偏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只得一脸无奈的望着虞长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