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紫微星与红线仙的故事,秦厌很早以前便听说过了,甚至为了纪念这段可歌可泣的爱情,特意为他们编了一卷故事,名为“司命簿之祸水篇”。
那时候君凝渊还是个浪子,最爱调戏神界的仙子,而且喜欢图新鲜,不少被他抛弃的仙子都因此看破红尘,找月老断了红线,也断了神界其他男神的后路。
秦厌与君凝渊,一个是赌鬼,一个是浪子,自然而然成了好友。
后来秦厌因为跟天帝吵架,气得将司命府搬去了长留山,发誓再也不回神界。
昔日的狐朋狗友都在这个时期对秦厌避之不及,唯有君凝渊常来长留山看她,与她打赌:春天的第一朵芍药花会开在哪个方位,夏天漫天萤火虫数量是单还是双,秋天的第一片落叶是在哪个日子开始的……还有,人的一生,是否能靠算计改变。
渐渐的,他们的赌局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他们开始赌命。当然,不是赌神的命,而是赌那些蝼蚁般的凡人。
秦厌是司命神君,认为只要让一个凡人经历一些事件,就能改变他的人生。好人会变成坏人,勇士也会变懦夫……
君凝渊不信一个人会这么轻易被改变,除非本质上就不是好人。就像他天生就是个浪子,经历得越多,他就越浪。
于是他们的赌局开始了,目标锁定在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身上。
书生只是个普通人,父亲是秀才,娘亲是绣娘,家里有个妹妹,从小便订了门亲事,再过几个月就要嫁人了。而他背负着亲人们寄予的厚望,这次进京赶考就是为了高中归乡,给爹娘争面子。
秦厌声称有办法把那书生打造成像君凝渊一样的混蛋。
但君凝渊不信,他觉得他的浪是天生的,后天可模仿不来。
秦厌开始给书生赶考的路上制造各种诱惑。
比如路上放黄金,结果那书生以为是谁弄丢的,担心失主着急,抱着黄金在原地等了三天三夜。最后秦厌实在看不下去了,施法变成失主去找他收回黄金,他这才离开。
比如在书生梦里塞了十几个美人,让他体验一下云雨巫山,但他连在梦里都是唯唯诺诺的,别说和美人翻云覆雨,就是被碰一下手都要脸红地抱头躲起来,真是个胆小鬼。
既然利诱不行,那就来个威逼吧。
书生的娘亲因劳累过度,命中带病,晚年注定会受病痛折磨而死。这时候她的病已经显出端疑了,秦厌便篡改司命簿,让她早点解脱。
娘亲突然病重,找人寻回正在进京赶考路上的书生。在大好前途与见娘亲最后一面之间,秦厌倒要看看他该如何抉择。
结果书生毫不犹豫放弃赶考,要回家看望娘亲。
秦厌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好戏才刚刚开始。于是故意让他迟了一步,在他赶回家的前一天,娘亲还是没撑过那场大病,去世了。书生回来见到娘亲的棺材,必然后悔莫及。若他能早一步,说不定还能见着娘亲最后一面。现如今,进京赶考的事黄了,娘亲也没了,如此大的骤变,还能不改变他的心性?
可当秦厌找人赠予书生黄金,抚慰他丧母之痛时,他严词拒绝,好像那黄金就是吃人的猛兽,会迷失他的心智似的。
书生娘亲的早逝,还引发了一系列的事件。
他爹因爱妻病逝,从此茶饭不思,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原本还有几个月就能出嫁的妹妹,被认为是扫把星,年纪轻轻就克死了爹娘,夫家不仅要退婚了,还到处说闲话,害得妹妹无人敢娶。一时想不开,往歪脖子树上挂了条麻绳,便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从此书生家破人亡,寒风,冷夜,孤独一人。
作为神仙,秦厌并不觉得他们死去是坏事。她曾问过阴司黄泉主,他们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下辈子还能投到富贵人家,一生无病享清福,是好事情呢。
但书生不是神仙,凡人目光短浅,秦厌担心他想不开,随双亲而去。便亲自出马,化作路过的村妇,劝他要坚强。
好在书生很乐观,丝毫没有寻死的打算,说要带着爹娘和妹妹的那份,好好活着。
他本性就是这样,虽然普通,却善良乐观,不贪不恶,是个好苗子。
但秦厌和君凝渊的赌局还没有结束,都把人家害得家破人亡了,可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为了方便教育书生,秦厌暗示书生可以去往长留山,找仙人拜师,或许可以习得解命之法。不说复活他的亲人,至少能为他们祈福,来生投个好胎。
书生果然心动了,他已孑然一身,成了孤儿,而通常作为孤儿,是最适合拜上仙山的。
可就在书生拜师前,混蛋君凝渊卷走秦厌珍藏的仙丹灵药,离开了长留山。
君凝渊跑路的事,秦厌早有意料。他是个浪子,没有任何人能留住他的脚步。
但书生不同,他老实,听话,还好欺负。秦厌可以随意将他拿捏。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很难将书生打造成她与君凝渊一开始制定的模样。
不管她如何诱惑,书生始终雷打不动,与其说他是个迂腐的书生,用寺庙的和尚来形容反而更合适。
就算放弃赶考了,书生每天还是坚持看书。他总觉得,读书破万卷。
很快,长留山藏书阁的存货都被他扫荡一空了。那些书她都是留着落灰的,只有书生会认真看完。他总是把自己搞得很忙,因为人生苦短,他想用一个人的时间,过完四个人的日子。这拖家带口的,真不容易。
秦厌跟书生透露过,他的亲人投胎转世都过得很好,但他还是坚持,这辈子就是这辈子,与来生无关。
真是个呆子。
说服不了他,便懒得再跟他废话了。
秦厌是神仙,来日方长,但书生只是个凡人,就算给他喂再多灵丹妙药,他也只是比普通凡人老得稍微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