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不久后是我登基的日子,他们说过了那一天我便是月夷唯一的王。
虽然这一天我早是有预感的,但是想到真的快到了还是会有些不安。
大王哥哥带着坤极娘娘隐居了,听说他们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山上,我派人去找过他们,可是回来的人都说怎么也找不到。好吧,我就暂且当大王哥哥躲起来过着开开心心的日子吧,就连他唯一的弟弟都不要了。
这时有小宫女进来说樱子姐姐来了,我很委屈很生气,我不就是赖了一会床吗,干什么什么都要叫樱子姐姐来。不过樱子姐姐真的是个很好的小姐姐,长得好看,性子也温柔,就是偶尔生气骂起人来也让人生不起气。别人对我说,樱子姐姐是个亡国的公主,让我离她远一些,每当有人这样说的时候,我便会生气下令掌那个多嘴的小厮的嘴。谁都不许乱说樱子姐姐的坏话,因为她是阿澈哥哥带回来的。
哦,对了,阿澈哥哥也回来了。他说他会出现在我登基的那一天,看着我成为我们月夷伟大的王,那将会是最美的画面。
于是我便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无比。
樱子姐姐嫌弃笨手笨脚的小宫女怎么梳都梳不出好看的发,便自己拿起桌上的木梳温柔地为我梳好了发,然后她又从一排小宫女捧着的衣服中选了一件白色的袍子给我穿好了,笑着看着我说,大王穿这件衣服最是好看。她喊我大王,虽然说我现在还不是大王。
最后她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她说我要学习的东西很多,需要好好学习,不可贪玩,要不然上了王位是会被臣子耻笑的。于是每天我的生活都被安排的满满的,读书识字,练武习剑,以及对着一帮枯燥的奏折学习批阅,还有其他的樱子姐姐定下的下棋作画之类的东西,她说身为一国之主,不可以是一个莽夫,要什么都学点才好。
好吧,谁让你是阿澈哥哥带来的人呢,我都学。
但是有时候樱子姐姐也是会让我玩上一玩的,比如说那一天吃早饭的时候,她笑着问我大王想不想去玩。我记得我当时正在很卖力的吃饭长个子,听她这样一说,我当即点头。现在想来,当时的样子肯定很傻很傻。于是她便真的带我去玩了,那一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她给了我一个风筝,让我站在空旷的草地上玩。我记得,整个过程,她只是坐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看着我,含着笑,眼眶却好似挂着泪珠。
我便不玩了,依偎着她安慰她不要哭。她告诉我她很想回家,只是她已经没有家了,再也回不去。我便拍着胸脯告诉她,不要怕,以后我是大王,就由我来保护樱子姐姐,谁都不能欺负你。她就笑了,笑着把我抱在了怀里。
那天我们坐在草地上,我想起了阿澈哥哥。他那样一个冷冷清清的人,总是穿着白衣,散着泼墨的长发,含笑朝我走来,对我伸出手,笑问今天小王爷想要学些什么东西?我便会撒娇似的抱住他的大腿说只要不读书写字,阿澈哥哥带小鱼去哪小鱼都愿意。印象里,我撒娇的招数使了不知多少次了,可是每一次阿澈哥哥都傻傻地揉揉我的头,说那好吧,阿澈哥哥便带小鱼玩喜欢的东西。
大王哥哥总是有些暴躁,相比起来,阿澈哥哥便是好多了,温柔的淡淡的,没有一点小脾气,美好的不似真人。有好多次我都会上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大口,看看我亲一下这个人会不会就像泡泡一样消失了。他总是会笑着捏我的脸,说小王爷总是趁人不注意占人家便宜。我却毫不在意,并把这当做嘉奖,并在以后他不注意的时候再上去吧唧一口。
明明才没有多久,可是我想起来倒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樱子姐姐也会笑着戳我的脸说大王小小的年纪,怎就如此多愁善感。多愁善感这个词我自认为是与我不配的,我只是无比思念那个陪我长大的阿澈哥哥罢了。
我是很避讳别人谈起阿澈哥哥夺位的那一段历史的,我自动地在记忆中把他们抹去,也从不许别人谈起。这样的话阿澈哥哥还是那个美好的人,以最美好的状态存留在我的记忆里,即使等到将来我垂垂老矣,他也丝毫没变,依旧是年轻的模样。
樱子姐姐起身,她看了看我新画好的墨兰图,颇具赞赏地点了点头,说我进步很大,吩咐宫女端来了甜汤给我喝。我心里很欢喜,就是什么画我都画不好,但是唯独这墨兰,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忘记如何下笔勾勒的。毕竟当初是阿澈哥哥拿着我的手一笔一笔教出来的。不敢忘,不能忘。
再等等,很快便是我成为大王的日子了。
他便会出现。
那时候,我要站在最高处,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你必须留下。
我从来没有告诉樱子姐姐这一件事情,不过我想她应该也会为我欢喜。
那一天到来的前夕,我激动得一夜没睡着。明日,等到明日我便可以见到你了。天亮了,一切都朝预定的方向发展,我穿上繁重的袍服走向王座。果不其然,在最高处看到了他的身影。他还是瘦瘦的,不,好像是更加瘦了,单薄得让我心疼。等到他留在我身边了,我一定要把他养得胖胖的。那一天,我对着他道,让他留下来。他欣然同意。
当然,这是我的一厢情愿。
事实是,那一天,我压根没有说出这一句话。不,是压根没有机会说出这一句话,周围惹人讨厌的老臣不停地提醒我要做这做那,这个不可以,那个也不可以。惹怒了我,真是想把这些聒噪惹人烦的人全部扔下去。可是他还在下面看着,我不可以这也做。
最后的最后,我送他走了,看着他和一个名叫雁期归的男子一起驾马而去。我和他的记忆永远定格在了尘土飞扬的那一刻。
他说有一天他会回来看我,我却知道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从此以后,我注定孤身一人。
他们都说我是大王,就应该有大王的样子,可是他们却都忽略了我不过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需要被照顾,被疼爱,需要一个自己可以依赖的大人。我曾以为这个人是陪我长大的阿澈哥哥,现在才知道根本没有那个人。
后来,樱子姐姐成了王后,所有的人都说这是天作之合,众望所归。我便只能做出喜欢的模样,按照他们的希望一步步走下去,直到结束了帝王的身份,进入坟墓。
对了,忽然记起樱子姐姐说过一句话,她趴在我耳边说,大王,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什么都没有,只能卑微无力地地抱在一起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