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拾渊凝视田筑。
“有人走漏消息,你指的是本官吗?”
“大人大公无私,当然不是。”
蔺拾渊说:“既不是我,那么若姚青凌明日就逃脱,这个责任便只能是你了。”
田筑一愣,十分无语。
可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现在这消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柳舫还在大牢,被严加看管,插翅都难飞。田筑刚才又亲口说蔺拾渊大公无私,那么若出了意外,这个责任只能由他背着了。
蔺拾渊淡淡瞧着他:“本官要休息养伤了。毕竟本官是这件大案的主审人,若是伤势恶化,就不能为皇上分忧了。这个责任,田大人担不起。”
田筑:“……”
他被暗踩了一脚,也只能将气憋在肚子里。
“劳烦田大人这么晚还来府中,就不送了。”
逐客令已下,田筑也不能就这么赖着。
他走出门口时,身后男人慵懒的嗓音追过来:“田大人身强力壮,派兵围困忠勇侯府这件事,就劳烦田大人去了。”
田筑身体又是一顿,气得想捶胸口。
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叫他在侯府门口守一晚上?
这是人想出来的事儿吗!
可事情是他自己先挑出来的,他还能怎么办?
“是,大人——”田筑气愤,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应了下来。
蔺拾渊勾起讥讽的薄唇,眼底划过十足的冷意。
但同时,他也为姚青凌担心起来。
这件事,怎么连忠勇侯也牵扯进来了。
姚英在上林苑担职多年,在众多官员中也算得上是老资历了。只是姚英过于平庸,导致侯府一直处于贵胄中的末流。
若他通过那些奇珍异兽敛财,这么多年下来,应该是积攒了一大笔财富,属于是闷声发大财,还不会被人留意。
既如此,当年又何必与展国公府联姻,利用姚青凌博取大长公主的另眼相待?
若说,姚英已经不满足于有钱这个阶段,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或者提升侯府的地位,他才与国公府联姻?
可若此路行通了,忠勇侯府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蔺拾渊担心姚青凌,可重重视线下,他不能轻举妄动。
一切,还要等有机会与姚青凌见上面再说。
男人推开窗子,往外看了眼。
因下雪天寒,万籁俱寂。
外面几个值夜的下人围着火盆取暖喝酒。
“大人,有事要吩咐?”一个小厮小跑过来问。
蔺拾渊默了默,朝那边的酒壶抬了下手指:“你们在喝酒?”
“大人。”小厮缩着脖子,害怕被责罚,委屈道,“天气太冷了,大伙就喝点酒,暖暖身子。”
蔺拾渊点了点头:“去给我拿壶酒。”顿了顿,“再添两盘菜。”
“啊?”小厮疑惑地看向蔺拾渊的胸口,刚才不还说要养伤吗?这能喝酒?
蔺拾渊说:“让你去就去。”
“欸。”小厮一溜烟跑了。
过了会儿,送来了酒和下酒小菜。
蔺拾渊关上窗子。
廊下值守的下人,看着屋子里面,一个人影自斟自酌。
“这蔺大人怎么喝起酒了?以前怎么没见过?”
“嗨,今天不是特别冷吗?”旁边的一个小厮弓背缩脖,不停地搓手臂。
他们说话时,雾气飘在半空,上一团刚消散,下一团就出来了。
“这么冷的天,若有个女人抱着,肯定就没那么冷了。”
说话时,肩膀撞了下刚才说天冷的小厮,几个人猥琐地说笑了一通。
房间内,蔺拾渊将外面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要怪,就只能怪他的耳力太好。
且,他滴酒未沾。
又等了会儿,外面说话声渐渐稀疏,又等了会儿,又是咚一声闷响。
蔺拾渊打开窗子,只露出一条缝,只见那些人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
男人合上窗,将藏在床底下的木架假人拿出来,穿上他的衣服放在桌边,再换上夜行衣,打开了后窗。
像一只轻盈又巨大的鹰,飞了出去。
……
忠勇侯府,前后围了一圈侍卫。
田筑蹲在屋檐下,面前放了一只火盆,板着一张阴冷至极的脸烤着火。
抬头看了看天,雪没停下的迹象。
守在屋檐下的侍卫双肩积了一肩的雪,扛不住寒冷,走到屋檐下来。
“大人,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将侯府查抄了?”
这忠勇侯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不过是小小的五品官,怕他什么?
早前他们查抄那些个朝廷命官都没有手软。
田筑回答不了他。
他到了侯府门口时,也才回过味儿,为什么要等蔺拾渊下令?为什么要只是将侯府围困,等着他来定夺?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反应过来,中了套了。
可他已经应下了,若此刻进去将侯府所有人都抓起来,蔺拾渊便会上奏皇上,说他目中无人,不听主审指示。
给他抓到机会,将他剔除出去。
眼下,田筑只能忍。
他摸了摸衣兜,掏出一只钱袋丢给那侍卫:“去买些酒给兄弟们喝,暖暖身子。”
这种天气在外守一夜,不到天亮就会全部冻成冰棍。
蔺拾渊飞跃侯府上空时,只见下方几个侍卫围成一圈,或是蹲在屋檐下烤火喝酒,或是在别人府邸门口躲雪。
他嘲弄得翘了翘唇,躲开这些人的视线,落入木兰院的院子里。
聂芸察觉有异动,从阴影处闪身出来,看到蔺拾渊惊讶了下,张了张嘴,想要问外面那些侍卫的事,但此刻见蔺拾渊冒险而来,定是为了这件事要与姚青凌商量。
她道:“姚娘子还未睡。”
她敲了敲门:“主子,蔺大人来了。”
说完,就退到阴影中去了。
蔺拾渊站在门边,手刚贴在门上,那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姚青凌一身常服,脸色稍白,见着蔺拾渊,不等说话就将人一把抓进去。
“外面围了很多侍卫,怎么回事?”
蔺拾渊沉着脸往里面走:“田筑从柳舫口中问出来,说上林苑参与买卖奇珍异兽,从中谋取巨大利益。”
如今,姚青凌已经知道那个穿黑色布衣的男子就叫田筑。
“柳舫?”
蔺拾渊坐下:“内务府总管太监,职权很大。”
姚青凌:“我知道。”她顺手将刚拧好的热布巾递给他,给他暖暖手。
刚才她触手,一片冰冷,跟冰坨子似的。
男人擦了擦手,将布巾放在一边,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心里涌上无数念头,不想说什么,就想先抱抱她。
可当他刚伸出手,看着衣服上落着的雪,才进来一会儿功夫,已经融化开来,渗入衣服内。
这样抱她,定会将她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