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办公室一旦有人进出，关芗必得探出脑袋看一看，要是滕白进出，关芗还得留意下她手里拿没拿东西。
一上午过去，滕白神色如常，科室里的其他医生护士变得神经质了，护士长怎么回事，老是盯着他们看来看去，眼神就像扫描仪一样，看得他们尴尬癌晚期。
关芗昨晚已经亮明了自己的立场，滕白一定会有所顾忌，她打算午饭的时候再好言好语的求求滕白，说不定就彻底打消滕白去P国送死的蠢念头。
关芗想的挺美的，第一句说什么，第二句说什么，安排的明明白白，就等滕白一到，关芗就劈里啪啦的说出来。
等关芗回过神，人已经坐在食堂餐桌前，面前是热乎乎的饭菜，全是她喜欢吃的……
关芗看着对面的滕白，问道：“你打的？”
滕白：“我听说护士长今天状态离线，想着多照顾照顾你，怎样，满意吗？”
这跟关芗想的画面，一帧都对不上，一肚子的话倒不出来，吃什么都反胃。
关芗虽然憋得慌，但语气还是软下来，“无事献殷勤。”
滕白：“报名表我已经填好了，还没有交。”
滕白的前半句话吓得关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完全没听清后半句说了啥。
关芗要不是碍于公共场合，早扑上去搜滕白的身了。
滕白：“你一上午紧张兮兮的，不就是惦记着这事。”
关芗：“白姐姐，咱不交好不好？”
滕白沉默。
关芗：“好不好嘛？”
滕白还是忍住没吭声。
关芗：“你不说话，我怎么办呀？”
滕白：“等我回来。”
关芗：“白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别跟我提什么信仰，什么崇高的使命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滕白：“因为疫情需要我。”
关芗：“胡说，我也需要你。”
滕白：“关关，我听了关萍女士年轻时候的事迹，说实话我很向往，我也想走出温室，去看看外面的风雨长什么样子。面对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是势在必得。”
关芗：“你在国外的时候，不是参与过类似的项目嘛。”
滕白：“学生时代的项目，有老师把关，做的再多也是隔靴搔痒，没有真刀真枪上战场的真实感。”
关芗：“是，你了了心愿，上了战场，然后呢，你下得来吗？到时候骑虎难下，你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滕白：“我已经充分衡量过利弊，不会有事的，去了一定会回来的。”
关芗：“是，竖着出去横着回来，赚我的眼泪。”
滕白：“……”
关芗收拾餐具，起身说道：“白姐姐，我把话撂这儿，你想去，那是你的自由，但我也有我的立场，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永远不会松口。”
关芗的以死相逼，让滕白很头疼。
小果果护士午休的时候时不时的路过科主任办公室，科主任被她影响的难以休息，把她叫住。
科主任：“有事找护士长，在我门口晃来晃去干什么？”
小果果护士：“主任，护士可以报名吗？”
科主任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果果，“文件上说，工作要满5年才可以报名，你达到要求了吗？”
小果果护士：“有这条？”
科主任：“回去好好研读文件，就算要护士，咱们科也只有护士长有这个资格，你就别添乱了，好好提升业务能力，将来机会有的是。”
小果果护士一脸郁闷地回到办公室。
小袁护士：“你这脸怎么也跟护士长一样，耷拉着。”
小果果护士找出文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道：“科主任说，只有护士长有这个资格报名。”
小袁护士：“真的？诶呀，吓死我了。”
小李护士：“不早说，害我担心了一上午。”
小果果护士：“万一最后护士长被抓去了怎么办？”
小袁护士：“……”
小李护士：“……”
小袁护士：“都说了是自愿报名，咱们不让护士长报名不就完了。”
小李护士：“说的容易，你去不让一个，看护士长怎么收拾你。”
小袁护士：“护士长这一走，咱们科肯定还得有护士长啊，自己的人当还好说，空降一个，我别扭着呢。”
小李护士心里也别扭，她着实喜欢关芗的性格，真实不做作，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心不累。
小果果护士：“袁姐，我挺你，不让护士长报名。”
小李护士：“再算我一个，报名截止前，死也要拖住护士长。”
关芗心里有气，丝毫没注意到站里有6只眼睛时不时的朝她瞄。
下午一上班，局面就发生了变化，滕白干脆坐在办公室不动，关芗只要离开站里一步，小袁护士马上缠着她问东问西。
关芗：“你工作都做完了？”
小袁护士：“这不是最近科里改造事情杂嘛，不问问你我心里不踏实。”
关芗：“开会的时候，我说了的，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逐步更新。”
小袁护士：“有些患者他不听话呀。”
关芗：“不听话你就天天说给他听。”
小袁护士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还堵着关芗的去路不动地方，关芗明白了，小袁护士哪是求个心里踏实啊，分明是给她添堵的。
不用想，关芗一猜就是滕白的主意，买通她的手下，绊住脚步，给滕白制造时机，顺利把报名表交给科主任。
哼，关芗又掰断了一只圆珠笔，滕白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关芗看着站里进进出出的护士们，打量着谁会是滕白买通的帮凶，那6只眼睛成功进入关芗的视线。
很好，都是她平时最倚重的人。
关芗见滕白出来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在办公室门口跟一个医生说了好长时间话。
关芗知道，滕白差不多要行动了。
关芗肯定是要拦截滕白的，在那之前，先把6只眼睛打发掉。
关芗拿着一堆单子，“小果果，你去清点下单子上的药品数量是否正确。”
小果果护士：“好的，关姐。”
关芗：“小李，6床是不是加了一瓶新药，我记得是下午，你确认下，别搞错了。”
小李护士癫癫地跑去备药。
剩下一个小袁护士，关芗神秘一笑，小袁护士汗津津，道：“关姐，我忙着呢。”
关芗：“你去给血站打电话，送过来两袋血。”
小袁护士：“关姐，我知道这事，不是说好明天打电话嘛。”
关芗：“早点输完早点回家，你还想让我挨打啊。”
小袁护士冲进办公室，拿起座机疯狂骚扰血站。
内奸打发完，关芗快速跑向科主任办公室，刚才她跟小袁护士周旋的时候，滕白已经过去了。
眼看着滕白再有两步就走到科主任办公室门口了，关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在滕白前面，成功挡住滕白的去路。
关芗：“我知道你要去交表，来呀，看你怎么过去。”
滕白：“关关，不要闹了。”
关芗：“你说闹就闹吧，反正你过不去。”
滕白：“我要生气了。”
关芗：“白姐姐，平时我可以听你的，但这次绝对不行，我要和你刚到底。”
滕白：“……”
两人在走廊里默默对峙着。
虽然被护士长打发走了，但小袁、小李和小果果哪个能安心干活？悄悄溜回来，护士长果然不见了……
三人手拉手的往科主任办公室靠近。
咦？打头的小袁护士发现，滕医生面前站着的，不正是她们的护士长嘛~嘿，滕医生平时冷言冷语的，关键时刻竟成了她们最靠谱的盟友。
看样子，护士长好像和滕医生吵起来了……
小袁、小李和小果果躲在角落里，心里那个急躁，就差给滕白拉条幅助威了，一定要拦下她们的护士长啊。
科主任要去洗手间，走到门口，看见滕白和关芗，一脸诧异，这是要干嘛，组团挑事来了？
科主任：“堵我门口了，有啥事进来说。”
滕白：“主任，我来……”
关芗拽住滕白的胳膊，笑道：“主任，我想看看滕医生手中的报名表长啥样，滕医生不给我看。”
滕白看着关芗，应变能力倒是快。
科主任：“看那玩意有啥用，我送你一张，我看了，你条件合格，可以报名。”
关芗：“……”
滕白：“……”
关芗：“主任……护士可以报名的哇？”
科主任：“为啥不可以，本土的医生当然要配本土的护士，况且咱们医院护士中，满足条件的本就不多，我正要找你谈呢，这是为国争光，为医院争光的好事，你不要推辞。”
关芗：“……”
关芗拿着报名表的手，一直哆嗦。
科主任：“滕白啊，填好了，把表交给我吧，这次院里指名让你参加。”
关芗一个激灵，伸手抢下滕白递出的报名表，紧紧拿在手里。
科主任：“关芗，你怎么了？”
关芗：“主任，报名表我看了，里面有好几项，我不会填，可不可以抄抄滕医生的作业呀？”
关芗的手一直在抖，滕白默默的把手放在关芗肩膀靠下一点的后背上，希望能让她有安全感。
科主任：“可以参考，别完全写成一样的，毕竟你跟滕白还是有区别的。”
关芗把两张表合在一起，握在手里，“行，我拿回办公室抄。”
科主任：“不用，你进我办公室，我这儿有笔，你慢慢填，不懂的还可以问我，填错了我再给你拿新表。”
关芗手心里一层汗，紧张地看着滕白，这下好了，先骑虎难下的竟是关芗自己。
滕白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目送关芗进了科主任办公室，她差一点站不稳，靠在墙上。
滕白张罗着去，是因为有能力自保，关芗呢，她有这个能力吗？
小李护士见护士长进了科主任办公室，心想，坏了，滕医生没拦住。
小果果护士小声道：“我就说嘛，主任怎么会放过护士长。”
小袁护士：“得，咱们散了吧，该干嘛干嘛，一会儿护士长回来，指不定怎么发脾气呢。”
小李护士指着不远处的滕白，“欸，滕医生的样子看起来不对劲。”
小袁护士：“不会急火攻心，要晕倒吧……”
三人贴着墙壁溜到滕白身边。
小李护士：“滕医生，你还好吧？”
滕白茫然地看着三个护士，答非所问道：“护士长在里面，你们等会。”
小袁护士：“我们不找护士长，我们问你怎么样？”
“我还好。”滕白站直身体，“继续工作了。”
小果果护士看着滕白的背影，“滕医生，像受了什么打击。”
小袁&小李护士：“我们也受了打击。”
一个报名表而已，有什么难填的，关芗不过是不想交表，各种乱找借口，结果……主任喝着茶水，眼看着关芗一个字一个字的填写。
关芗现在手不抖了，内心哇凉哇凉的。
科主任：“你看，你这不是填的很流畅嘛，字写得也好，护士长就是护士长，总有高人一等的地方。”
关芗已经无心理会科主任的赞美了，她现在只想回家大哭一场。
关芗本来想着，她不去，滕白不去，两人安安稳稳的继续生活，现在呢，滕白去定了，而她，也正走在去定了的流程中。
就凭她这点小伎俩，会不会被柏乌KO，会不会客死他乡。
关芗心中感触颇多，下笔越发流畅，等回过神来，呵，还引用了一句古诗……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关芗刚要勾掉它，科主任抽出报名表，看到这句诗，笑了。
科主任：“关芗啊，有顾虑很正常，毕竟你还年轻，去了以后好好保护自己，多穿几套防护服。”
关芗：“……”
关芗稀里糊涂的被科主任送出了门。
关芗一回到办公室，小袁、小李和小果果护士立刻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像三个小太阳一样围着关芗，端茶按摩卖萌……
关芗：“不干活了？”
小袁、小李和小果果护士乖乖站好，一一汇报工作进展。
小袁护士：“报告护士长，血站说明天下午一定送来。”
小李护士：“6床的患者一切正常。”
小果果护士：“药品清点完毕，正常。”
关芗：“……”
关芗：“好，你们去忙别的吧，我想清静清静。”
小袁护士：“关姐，那P国……”
关芗：“嗯，我要走一趟，这几天我会把工作清理一下，做好交接。”
小李护士红了眼圈，本想说点什么，6床患者的铃响了，小李护士情急下憋出句“我去拔针了。”
关芗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坐了会儿，然后拿出手机，给关萍女士打电话。
关萍女士：“上班期间不能随意打电话。”
关芗：“我知道，我晚上回来吃，给我留饭。”
关萍女士：“就你一个人吗？”
关芗：“……”
关芗：“我没问滕白，你先给她备着。”
关萍女士：“……”
关萍女士系上围裙，开始热锅。
滕白很少有精神不集中的时候，这次发挥的淋漓尽致，坐在车里10分钟，盯着方向盘发呆，愣是没法动车子。
关芗：“想什么呢？走啦。”
滕白慢慢启动车子。
关芗：“回关萍女士那里哦。”
滕白：“好。”
关芗：“你不问我回去干嘛吗？”
滕白：“回去干嘛？”
关芗：“……”
滕白不对劲欸，感觉像是被关芗牵着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