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算是没落世家,早几辈还有在朝为官身居要职的人物,鼎盛时期差点被“抬旗改籍”。
宦海难测,时局动荡,为保家族,弃官从商,起起落落做梦一样。
一夕之间从被人远远仰视的阶层衰落从商,干起了讨价还价的营生。
祖辈也是经商后才明白,经商犹如做官,人抬人高,水载舟行。
杜家做事向来磊落,且出手大方,见险援手,遇灾搭救。
如此经年,杜家涉猎的行业越来越多,生意越做越大。
到了杜孝勤这辈,又是一道坎,家中虽有四兄弟,却祖业难承。
大哥杜孝荣早逝。
老二杜孝政文武双全、有胆有谋,多次力挽危局,稳固了杜家基业。
时局不稳,山匪横行,杜家遭难。
杜孝勤和杜文阅父亲杜孝诚押货途中,遭山匪绑票,向杜家索要巨额赎金。
杜孝政为了杜家安危,没有报官,赌命亲自上山,杀了两个山匪,将杜孝勤和杜孝诚从山匪窝里救了出来。
经此摸清山匪情况,杜孝政独自去报了官。
谁知,回来后性情大变,亲自将杜家分家,哈尔滨的产业给了杜文阅父亲杜孝诚。
其他交给了杜孝勤。
自己则在杜宅中建了独院,做了居士,从此吃素、念经。
直到杜文阅父亲去世,杜孝勤才收回了哈尔滨产业。
又在杜文阅母亲去世后将杜文阅兄妹接回了杜宅。
杜文阅哥哥成年便接手了杜家哈尔滨产业,却不知为何,久不归家。
那段时间,杜文阅偶尔能见到哥哥,他总是心事重重,人也越来越消瘦,经常与杜孝勤发生口角,争得面红耳赤。
哥哥接手产业不过五年光景,杜文阅竟收到哥哥离世的噩耗。
杜孝勤收回产业,经营越来越力不从心。
杜家的过去,杜文阅多是从老孙头那里听来的,老孙头没有提哥哥杜长青。
这些年,哥哥的名字像个忌讳,无人提起。
直到周白说,杜长青是他挚友,让杜文阅内心大为触动。
原以为很多事都忘了,直到这次病倒,原来,珍惜的都藏在心底,铭刻于心。
休养了一个多星期,杜文阅身上的衣服都大了一圈,总算康复。
园子里的月季、蔷薇、迎春花不声不响的盛开,光看着心情就很好。
杜文阅自在的深吸一口气,正在伸懒腰,见到杜管家带着一位身穿藏青色海清服的男子进了内堂。
没一会儿,杜管家低头快步走了出来,杜文阅叫住杜管家,问那人是谁?
杜管家走到杜文阅身边微微躬身:
“小姐今天来了园子,想来身体已经大好。”
杜文阅下巴点点内堂方向。
杜管家会意,对杜文阅说:“度厄师傅,来见夫人。”
“没听说过这人,杜管家认识吗?”杜文阅躺了几天,对什么都有兴致。
杜管家点点头,道:
“我还知道度厄师傅的故事呢,小姐有兴致,我给你讲讲!”
“十二年前,飘着雪,天快黑了,很冷。
老爷见到个人牙子,在路边抽打穿着单衣的少年。
人牙子累得筋疲力尽,少年满身的血,却一声不吭,人牙子缓过气又是一顿鞭子。
那时我也年轻,见老爷有兴头,就跑过去扯住挥鞭的人牙子。
老爷指着那少年,问:“是哑巴吗?”
人牙子大概见老爷穿的华贵,讨好:“不是哑巴。”
老爷又问:“犯了错,不低头?”
人牙子指着不远处的两人,说:
“您瞧,那边有两位爷,打赌这孩子一刻钟求饶,还是半个时辰求饶,输的给对方五块大洋,给我们两块。”
老爷听后,没走,大概也想知道结局。
半个时辰过去,赌输的人,意兴阑珊的掏了大洋,走了。
被打少年浑身是血,还将手中的一块大洋给了赢方。
那人拿着大洋,脸色却不好,说:“你这法子也不长久。”
说完,转身走了。
少年满身的伤,被人牙子拖着走。
老爷让我拦住人牙子,要买那少年。
人牙子自然乐意,这一身的伤,回去即便好了,再卖也不值钱。
人牙子要十块大洋,见老爷没吱声,又识趣说,“您看着给,多少都行。”
最后,老爷还是给了人牙子十块大洋,将少年带回了杜府。
少年告诉老爷,打赌赢的人是买了自己姐姐的主人家,姐姐病的厉害,主人家不给姐姐治病,他才想法子挣钱,给主人家钱,拿去给姐姐医病。
后来,老爷将少年的姐姐买了过来,为其准备丰厚嫁妆,风光出嫁。
少年此生再无牵挂。
老爷命我将少年送进二爷的独院,算算,已有十五年。
他就是,度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