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顾随安吃了一惊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挂完了心里才生出无边的怨气和委屈来。
夜枭的电话为什么在花花手里?
她心里猜来猜去越想越不对劲,可是刚才慌慌忙忙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把电话挂了,现在她又不好意思再打回去问。
周州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飞快的敲定了顾随安和花花直播的事宜,流程很快送到了顾随安手里,为了怕她不习惯还给她写了应急文案。汪海洋很高兴她能专心搞事业,也不知从哪儿整理了一份抖激灵的梗来让她背背,到时候看情况随机应变。
顾随安忙着做事倒是暂时把夜枭的事忘了,心想着就让他找不着人自己着急也挺解恨,等忙到收工一看竟然没有未接来电,怒火莫名的又上来了。一开始是在生夜枭的气,后来开始怪自己不争气,等到回到家里就分不清谁是谁了,反正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她忍无可忍的掏出电话打算和夜枭摊牌,心想着大不了吵上一架也比现在这不清不楚的痛快,可刚准备拨号MOMO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喂,安姐吗?”那边是安晓林的声音,“你可快来救救我吧!”
“怎么回事?”顾随安拿开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确信自己没看错之后才问,“这不是MO姐的电话吗?”
“是姐姐的电话,她喝醉了,正在这儿嚎啕大哭呢。”安晓林的声音可怜巴巴的,“我以为她是工作压力太大,没想到是让渣男甩了。”
“是不是挺可怜的?”
安晓林声音里的委屈更明显了:“她拽着我骂渣男,我不是更可怜!周围的人都一脸鄙夷的看着我呢,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顾随安脑补了一下现场的情况,跟着噗嗤一声笑了:“你就别跟她闹了,送她回家吧。”
“我也想啊,可这不是不知道她家在哪儿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吗?”
“可是我也不知道啊。”顾随安哭笑不得。
“那我怎么办?我总不能把她带到我家去吧!”
“要不你给她开个酒店房间让她睡一晚,等她清醒过来一定会还钱给你顺便再表演你的拔刀相助。”
“可别,我今天听了她不少心里的秘密,她清醒过来了只要不杀人灭口就算不错了。把她一个人放在酒店也不太妥,她醉成那样,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安晓林来了个大喘气,“再说我是个正派人,带女人去开房间多不合适。”
顾随安故意逗他:“没事,你俩年纪差那么多,人家不会想歪的。”
那边的安晓林上火了:“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快来救急啊!”
“好好好,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救你们。”顾随安挂了电话,急匆匆的收拾好自己就出了门。
MOMO和安晓林都不是夜店常客,选酒吧都选得很不上道。这年头的酒吧已经逐渐演变成文艺风了,走的是网红路线,各种独具特色的装修和经营风格引得很多人跑去打卡。而这两个人选的酒吧环境就比较复古——贬义词那种。
酒吧并不大,整体装修的色调是红与黑,各种装饰显得夸张而怪诞,在压抑又狭窄的空间里相互排斥又相互融合,视觉上充满了刺激,就像演绎着鲜血与黑暗的疯狂厮杀,台上乐队主唱充满野生感的嘶吼更显示出了野兽般的攻击性。
顾随安的打扮在这里简直是格格不入,但从她进门的时候就引来了不少态度暧昧的关注和搭讪。
她尴尬的笑着,忙着往里找人,舞池里一片混乱,只看得见高高抬起的双手和疯狂舞动的身躯,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我问一下!有——没——有——一——对——男——女——来——过?”顾随安冲着吧台后面的酒保大喊,嗓子都快冒烟了。
酒保半真半假的逗她:“有意思,这么多对男女,你指的是那一对?”
“男的很年轻,白T恤牛仔裤,背上背件毛衣!女的年纪要大……大一些?”
酒保抬了抬下巴:“那不是吗?”
顾随安一回头就看见舞池里有两个人正在东歪西倒的扭动。MOMO手脚不协调,安晓林也就是外表看起来机灵,也不是个会跳舞的人,这两人凑在一块儿可就滑稽透了,一个像正在被什么咬了手,另一个手忙脚乱的想去援救。
顾随安大步上去把MOMO拽了出来:“好了好了,别闹了,咱们回家吧。”
“你怎么来了?还是我眼花了?”MOMO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场,头发也乱了妆也花了,眼睛肿得吓人,下面是睫毛膏溶化出来的几条黑色的泪痕,跟她那一身一点不搭边。安晓林跟着钻出来,望着顾随安直喘大气,顾随安以为他一定委屈透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是酒精上头还是跳嗨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摇晃着手脚喊:“安姐你来了!跳舞吗?”
“跳什么跳,你清醒点!”
“来都来了,一起跳啊!”MOMO拽着她又要往舞池里蹦,顾随安哭笑不得的往回拽,她不高兴的甩开顾随安又去拽安晓林。
安晓林乐呵呵的要跟进去,顾随安忍无可忍了,跟酒保要了一杯冰水要泼,想了想还是忍回来了,把冰水先倒在手上再去拍他俩的脸:“都清醒一下!醒醒!”
MOMO被冰水一激委屈就上来了,往地上一蹲就痛哭起来。
安晓林就更委屈了,冲着顾随安问:“安姐,你干嘛?”
顾随安过去扶MOMO:“让你们醒醒酒。”
安晓林苦着脸:“可是我没喝酒啊?”
“没喝酒也能嗨成这样,你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吗?”顾随安苦笑着朝他招呼,“来帮我一把。”
安晓林点点头也过来了,两个人合力想把MOMO架起来,结果MOMO一转身,整个人挂到安晓林身上去了:“你这个渣男!你没有心!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是你说你可能喜欢我,你说你从我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又是你一声不吭就把我甩了!你凭什么!”
安晓林苦着脸,笨拙的拍着她的背:“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得了,咱们先出去吧。”顾随安被逗笑了,安晓林这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摧残才能一点不反抗任由MOMO折腾啊?
安晓林答应了,半拖半扶的拽着MOMO往外走。还没走几步MOMO就哇的一声吐了,就听见安晓林一声哀嚎:“我的衣服!”
安晓林不肯罢休的一直用纸沾了水擦衣服上的污渍,很快就装了装了一大桶废纸。顾随安陪着他俩一顿折腾,搞得自己也是一身怪味,又脏又累:“算了,就这么擦是擦不干净的,回去再清洗吧。”
“好吧。”安晓林一边答应一边叹气,“安姐,她家在哪儿?你一个人没法送她,我跟你一起吧。”
“没事,她吐过之后清醒些了,我先带她回我家。”顾随安叮嘱道,“你也陪了她一天了,赶快回家吧。”
“哦,那你们路上小心点。姐姐失恋了心情不好,你多开解她一下。我说她怎么这么怪,都说了我不难过还硬要安慰我,敢情是想让我安慰她呀。”安晓林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嘴上跟MOMO那么不对付,真出了事却还是尽心尽力的陪了一整天,“我知道她不高兴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反正我分手了是没什么感觉,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顾随安洗完手出来,脑子嗡的一声炸了,“MOMO哪儿去了?”
他俩进来的时候MOMO是清醒些了,就坐在门口拐角处的椅子上放空自己,顾随安还特意嘱咐她不要乱走,然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坏了坏了!”顾随安心急火燎的没了主意,“她到底上哪儿去了?”
“你别着急,她肯定走不远。她是成年人,也不至于把自己弄丢。”安晓林四平八稳的,“你看,她的包我拿着呢,什么都丢不了。”
刚想打电话的顾随安顿时哭笑不得:“她还不太清醒,万一一下子懵过去了怎么办?她自己是不能跑丢,可也防不住居心叵测的人把她带走。你真的不知道吗,酒吧里经常有等着‘捡尸’的人,目标就是喝醉了失去意识的单身女性。”
安晓林疑惑的问:“捡去干什么?”
“你说呢?”顾随安没想到他居然问出这种问题,没好气的反问,“得了,你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不懂的就不用懂了。”
“我懂!”安晓林红了脸,“我都二十三岁可以结婚了!”
“懂就赶紧找去!”顾随安着急的模样吓坏了安晓林,他一声不吭的就窜出去了。
他一走顾随安反而清醒了些,这么多的人谁都不认识谁,找起来就跟大海捞针似的,还是得直接去调监控最简单快捷。
老板当然不能随便让她调监控,扯东扯西的就是不肯调监控。顾随安把安晓林叫来了,本意是让他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安晓林红着眼睛瞪着老板:“你赶紧给我调监控,我老婆怀孕了,出什么事就是一尸两命,你赔得起吗?”
顾随安听得目瞪口呆。
老板让他唬住了,忙不迭的掉了监控出来,跟着一想:“不对啊,你老婆怀孕了你还带她来喝酒?”
安晓林扭头就跑:“我就是渣男,你骂吧!”
顾随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圆,低着头跟出来的时候听见老板自己在嘀咕:“这年头真是奇了怪了,渣男还这么骄傲?”
两个人顺着MOMO离开的方向找过去,结果越走越窄,最后通过一扇小门出去,发现进了人家的仓库了。
这间酒吧规模不大门脸也不起眼,就是拿老式的家属院改造的,前面乱糟糟的,后院的倒还清爽些。中间一片空地,左边一间锁着门,右边一间堆满了啤酒箱子,从里头一直堆到外头,索性直接敞着大门。
庭院造景肯定是没有了,为了方便搬货,原来的树都砍了,只留着碗口粗的一个树桩。墙角简单的用砖块围了一个花圃,一个黑影子披头散发的蹲在花圃面前,哼着不知所云的调调。
“MO姐?”顾随安稍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MOMO没抬头,轻轻的答了一声:“看东西。”
安晓林奇怪的探着脑袋:“看什么呢,大半夜的。”
“我自己。”MOMO笑起来,笑声里憋着悲怆的哭音。
花圃里面种的都是普通的百日草和雏菊,显然打理得也不用心,瘦瘦小小的在灯底下挤成一团。可即便是不被爱着,它们还是拼了命的往上长,试图能多得到一点阳光的滋养。
顾随安心里微微一痛。
“那时候我们一起去出差,酒局之后我喝醉了,他就是这么陪着我。他让我不要逞强,告诉我还有他在……我可能真的很傻,连我自己是个女人都没意识到。是他让我知道可以选择不那么勇敢,是他告诉我……”MOMO哽咽了一下,“对,是他说我们俩以后在一起了,把钱一凑就能付个首付,我在这里就有家了。我太想有一个家了,你知道吗?”
顾随安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刚想过去,安晓林就先蹲到了她身边:“知道。”
“你不知道……白柠檬威胁随安的时候他假装看不到,去赔罪那天他明明就在面前,别人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他连拦都不拦,还有……他放出那些价目表目的是让别人看出破绽然后全盘否定爆料的真实性,我知道这可能是非常聪明的手段,但是随安在之前受到的咒骂和攻击好像都戳在我心上。”
顾随安站在那里,肩头微微发颤。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回想起当初的遭遇还是心有余悸。
“我们不一样,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安晓林说得对,开始就以分手作为目标防备着,那就是不安好心。我知道,我只是不愿意承认……”MOMO把脑袋深深的埋在臂弯里,整个人抽噎得说不出整话,“我太害怕孤单了……我……我想要个家,我希望能有个依靠……”
安晓林就在她身边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还是笨拙的用摸狗脑袋的方式摸着她的头:“没事没事啊,明天就好了,全都会好的。”
MOMO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会好了,什么都不会好了。”
安晓林干巴巴的说着:“人一辈子肯定得有起有落有波浪,一时失意只是短暂的,坚持过去就会好的。”
顾随安越听越觉得耳熟,这是在背歌词吗?
果不其然,MOMO听了他的话之后哭得更厉害了。
“哎呀,就买房子是吧?买!咱俩凑钱买!明天就买!”安晓林傻乎乎的劝着,MOMO听着这么幼稚又不靠谱的安慰,只是把脑袋往他身上一顶,哇哇的哭开了。
安晓林就跟被点了穴似的整个人僵住了,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的伸手把她的脑袋扶稳在肩头上靠着了。
顾随安在后面看着,心里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