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山野之间都多了一层绿油油的亮光，嫩得可爱。
昨夜的暴雨侵袭不知道弄塌了多少地方，水里全是泥沙，浑浊得像一汪泥浆。不过雨水增大了水流，那个瀑布看起来规模大了不少，水声隆隆的终于有了点气势。
帐篷的地钉本来就不稳，昨夜三个帐篷里有人，就跟压舱石似的，好歹把帐篷稳住了，夜枭的帐篷里没人，整个帐篷直接给掀到水里冲走了，其他东西也多多少少有些损失。
虽说锅已经基本上洗出来了，还是没人乐意用那口黑锅煮东西，一行人拿水壶又煮了一回方便面，勉强算是填饱了肚子。
自从MOMO知道了夜枭的由来之后多少还是有点怕，说话都不敢直视他，倒是安晓林一直跟进跟出特别兴奋，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顾随安看见MOMO一个人在往远处走，自己赶紧跟过去：“MO姐，你要去哪儿？”
“我们就是冲着这瀑布的双彩虹来的，哪怕看不到也要留个纪念嘛。”MOMO的视线移向远方，“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到这儿也就算结束了。”
她越是这么假装洒脱顾随安就越是担心，忙着回头去拿手机：“你等等我，我也去拍一段，这段旅程就算是有始有终了。”
两个人一起前行，很快就到了近处。
那个瀑布真是一夜之间大起来的，很多地方原本都长出了荒草，这会儿全都被水淹了，探着脑袋在水底下漂。原本的水草仿佛是一团团深郁浓密的头发，只在泥浆般的浑水之外露出一团团的青黑，优柔之外又有着那么些诡秘。
瀑布的声音很大，掀起的水雾迎面扑来好像连人都要掀翻。
“周州你这个王八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喜欢你！”MOMO来了个深呼吸，忽然对着瀑布大喊，“看到另一种可能性，什么可能性，傻透了什么都不计较任由你摆布的可能性吗！”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顾随安知道她不甘心也替她不值，可她从来没想过MOMO竟然陷得那么深，毕竟在她眼里周州那种冷血事业狂魔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爱的地方。
顾随安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肩头算作安慰。
“周州结过婚。”安晓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在后面贼兮兮的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MOMO猛的回过头来。
“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安晓林扭着头不敢看她，“他在老家结过婚后来又离婚了，前妻带着一个有先天缺陷的女儿，这些年他赚的钱都寄回去给女儿治病了。”
MOMO浑身发颤：“怎么可能，他从来都没和我提过！”
“提不提有区别吗？他不能不管女儿，前妻那边也一直想要复婚。你如果和他在一起就要面对沉重的经济压力，别说买房，后半辈子都要这么紧巴巴的过下去。除此之外，你还要面对他前妻的纠缠，女儿的怨恨，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MOMO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周州和我分手，是决定要和前妻复婚了吗？”
“是不是要复婚我不知道，但他放开了你。不，是放过。”安晓林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对MOMO用上了说教的语气，“他放过了你，你也该放过他了。”
风呼呼的吹着，人的衣服被掀着来回飞舞，头顶上的云走得快，明暗变幻仿佛时阴时晴。
MOMO眼睛望着地面，神魂都像游离出去了，过了好一阵才笑起来：“这有什么好藏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怕你知道了之后更放不下。如果你知道他真的喜欢你，很容易奋不顾身的把自己搭进去。”
“我没那么傻，这么多的麻烦事足够把我劝退了。明明自己身上没摘干净还要来招惹我，渣的程度比之前更高，难道我知道真相之后还能寻死觅活的非要跟他在一起？”
安晓林摇摇头：“你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如他。”
MOMO被噎住了，半晌才说道：“别老气横秋的教训人，我不爱听。”
“不爱听我也要说。”安晓林深吸了一口气，“你的人生还有许多种可能，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可以考虑一下别人啊，比如……”
“彩虹！”顾随安眼尖的发现了半空里的奇异景色，“有两条！”
风势越来越大，从谷底卷着瀑布外围的水雾升上半空，阳光游移照射的瞬间在瀑布正上方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彩虹。在那条彩虹上方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暗一些的彩虹，颜色和下面的正好相反，像是落在平静湖水中的倒影，时隐时现格外神奇。
“看到了！我看到双彩虹了！”MOMO大喜过望，刚刚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赶紧许愿啊！”
安晓林嗤之以鼻：“迷信！”
“天上真的出现了双彩虹，看见没，上下各有一条，视频里应该还挺清晰的。”顾随安忙着拍摄这段奇景，“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也算是圆满了，希望好运也能分享给你们。”
MOMO根本管不着其他人怎么说怎么看，自己抱着拳不住的咕哝着。
顾随安看她许愿许得那么虔诚，以为那是什么高大上的愿望，结果凑过去一听才听明白了：“彩票中大奖彩票中大奖彩票中大奖……”
安晓林无奈：“在这种难得一见的奇景下许这种愿望，不觉得很庸俗吗？”
“很庸俗吗？”MOMO想了想，“那让我在一个高端浪漫不庸俗的地方中奖好了。”
安晓林：……
双彩虹很快就淡了，顾随安连忙收好手机，心里默念她的愿望，希望夜枭能长长久久的留下来。
她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不管是科学还是迷信，只要能把夜枭留下，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许完了愿一睁眼，阳光已经被乌云遮住了，两条彩虹荡然无存。
“这么快就没了？”MOMO有些意犹未尽，“唉，早知道就该多许几个愿望。”
安晓林忍不住怼她：“反正全都不能实现，许几个都是一样。”
MOMO咬着牙，恨得想要抬脚踢他。安晓林一躲闪一转身，飞快的遛了。
顾随安抬头望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心里空荡荡的满是失落。
刚刚下过雨的山路比上去的时候更加泥泞，下山的时候一路摸爬滚打，回到对门山村的时候就跟山里逃出来的野人似的，早没人样了。
晚上在村里的小旅馆住了一夜，虽然热水器都老得跟出土文物似的，好歹还是洗了个澡，褪去了一身的污泥汗臭，人就像是活回来了。
村子广场上在播《疯狂的外星人》，村民们老老小小看得懂看不懂的都乐呵呵的，倒是MOMO看夜枭的眼神越发惊悚了，好像他下一秒就能变身然后跟电影里的外星人似的大杀四方。
后面的发展出乎他们的意料，顾随安直播中途信号中断，引来了不少好奇和猜测，在林子里呆了还不到24个小时，外面已经传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说法一个比一个离谱情节一个比一个离奇，广熠只好又发了辟谣声明，并且很快把顾随安拍回去的视频剪辑放出来了。
大概是综艺之神赏饭吃，顾随安爬上的时候一直在拍摄，爬那段壁虎路的时候开着摄像头，夜枭一脚把安晓林踹下陡崖的过程被记录下来了，剪辑好了往网上一放，视频播放量蹭蹭的飚高。热度有了，恰饭机会自然跟着来了。
“你们可回来了！”汪海洋一看见顾随安就热泪盈眶，“咱们公司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顾随安一看他那副恍如隔世的模样，恍惚觉得他们是出去了一个世纪而不是短短四天。
汪海洋贼兮兮的说道：“周州被调任了。”
“为什么？不对，公司就那么大，他还能调去哪里？”广熠不是什么大公司，也没那么多分公司可以让周州去施展拳脚，调任这个词就用得很灵性。
“运维支持。”
“过去做你们的主管？”
“嗯，稍微差一点……做拍摄剪辑组的负责人。”
“这不叫调任，这放在古代就是贬斥三千里的水平啊。”顾随安傻了眼，“周州做了什么错事？铲了谁家祖坟了？”
从企划总监直接变成拍摄剪辑组的负责人，名义上还是个管理职位，实际上不管待遇还是职权都是一落千。周州是公司元老，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回居然直接降级那么多，肯定是捅了什么马蜂窝了。
“这事儿还得从花花说起……花花本来就是独立运营的，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和成熟的团队却挂靠在公司里让咱们白赚佣金，我早就觉得这里头有猫腻了。”汪海洋摆出了标准的八卦脸，“一开始是花花接了个推广，那边公司不厚道，引流过去的玩家没得到承诺的待遇，他们买的那个199元大礼包正式公测的普通玩家首冲5块就能拿到，当然得炸毛。”
“能引流过去的大部分都是粉丝，还能计较这点钱？”
“粉丝也不是都愿意当冤大头啊。”汪海洋停了停，“她也是真缺德，之前接了个恰饭推广A品牌美容仪，推广完了马上接竞品的B品牌美容仪，直播的时候还要宣传这个比A品牌便宜好用。她这么一搞A品牌能善罢甘休么，找她的麻烦还不解气，当然得搞到广熠头上来了。”
“犯这种低级错误，她是不是很缺钱啊？”顾随安实在不理解一向很鬼精灵的花花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反正周州是被她给带衰了，谁让是周州答应把她签进广熠的呢？黑锅让他背就对了。”
“他活该！”MOMO咬着后槽牙，“他人呢？”
汪海洋瞪大了眼睛：“你还想去追加致命一击么？”
“他不仁我有义，落井下石这种事我做不出来。”MOMO说道，“我就是过去看看他现在的衰样，顺便给他送把好剑，让他带到拍摄剪辑组那边慢慢使。”
“那你可能没法如愿了。”汪海洋一摊手，“周州那性子哪使得了好剑，拿到调令直接就辞职了。”
“辞职？我还没找他报仇他就辞职了？”MOMO瞪着眼睛追问，“他有没有说辞职之后要去哪里？”
“他这么有能力有经验又肯拼，上哪儿不都是管理层么？你就别替他操心了。”汪海洋一巴掌拍上了MOMO的肩膀，“高兴一下吧，上面下了通知，让你暂代企划总监的位置。”
MOMO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扭头就往外走：“我再请假一天。”
“MO姐，你别傻了。”顾随安在后面喊她，“你不欠他的，况且现在去找他已经没有意义了。”
MOMO低头想了想，最后耸了耸肩：“我不欠他的，只欠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