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大理寺自然责无旁贷，还没等景帝下旨，小玉跟着严麾已经飞快地穿过人群直奔出事地。
殿中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正频频举杯，瞧着今日里风头最盛的两人，匆忙丢下尊贵的陛下，一路奔着殿外而去，皆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他们无状至此。
小玉远远瞧见那王蹇的身子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缚在手脚上的粗重链子也跟着他耸拉在地上。
两人来到近前，见他面上红肿一片，肿大得瞧不出本来面目。若不是凶犯是两人亲自押送至此，交由陛下武士亲自看守，期间并未假手于人，不然真让人怀疑有人偷梁换柱。
小玉蹲下身子，伸手两根手指向他鼻下探去，鼻下早已经没了半点气息，又伸手摸了摸胸口，还残留着两分热乎气，只是胸口已经没了起伏，也没了心跳。
小玉抬起头对着严麾摇了摇头，“胸口还热乎着，想来人刚刚没的。”
“这事也太凑巧了，可能瞧出死因是什么？”
王蹇死于在皇宫大内，肃穆庄重之地，想要仔细探查着实不便，小玉也只能粗粗查看一番。只见这小兵侍满面通红，一块一块指甲盖大的红包，遍布脸部，直到脖颈，隐隐可瞧见胸口里也是红白一片。眼睛已经被涨的眼皮夹得只剩下一条薄如韭菜叶的狭缝，嘴唇肿胀得如挂在唇边两条腊肠，嘴唇内侧鲜红的嫩肉因为肿胀也翻出大半来，舌头迅速膨胀起来，大如牛舌，撑开嘴巴，漏出大半个来，死状实在诡异。
小玉见他脖颈红肿大了三圈，脖颈两侧血淋淋的抓痕，触目惊心。小玉觉得十分奇怪突兀，伸手按了按，脖颈胀大硬如石头，想来脖颈里外都已经肿了起来。
“如何？”
“实在奇怪。我一时瞧不出什么来？”小玉有些沮丧，举起小兵侍的双手，送到严麾面前。“不过倒是可以确认这脖颈上的伤势他自己抓的。”
严麾俯身一看这一双手十支手指指甲里满是血迹和皮屑，实在是对自己下手狠辣的很。
看守这凶犯的三个武士见这情景，早已经吓得傻了眼，只觉得这会子脖颈后冷嗖嗖，脑袋在脖颈上摇摇晃晃，不怎么牢靠，眼前一阵阵发花，恍惚中瞧见索命的无常已经在他周围游荡。
这武士几乎要哭了出来，满脑子里都是娇妻幼儿，垂垂老母未来生活无依无靠的悲惨境遇，心中咒骂起自己这倒霉的衰运，人本来好好的，怎么喝了口水的当口，便如被吹了气般，迅速红肿了起来，还没等报信儿的人登堂入室，人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痛苦翻滚了片刻，便没了动静。
“方才到底有何异常？可有人靠近？”
“啥也没有。”那武士苦着脸，“这凶犯就在小人眼皮底下，我们几人尽心看守，一刻未敢离开，这期间并没有人靠近。太阳底下，这凶犯嘴唇干裂，一天一夜未进过吃食，见我们几个饮水，便哀求讨要......”
那武士说到这儿顿了顿，偷眼瞧了严麾，“我们便......给......给他用了些。然后他便说痒，狠命抓了一阵，便肿成这个模样，没多时便没了气儿”
严麾一听眉头紧皱，“把那碗拿来我看。”
粗粝的瓷碗里只残留下半口水，无色无味，并未瞧出有什么不寻常，小玉取出银针试了一番，银针雪白如初，初步探查水中并没有毒。
这几个武士一见小玉这番操作，不自觉摸起自己的脖颈和脸面来，见掌下皮肤一如往常，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放到了肚腹里。
“你们可曾喝过这水？”几人连忙点头，纷纷表示所饮之水都出一壶。
消息很快在殿中传开，方才发愣的众人缓过神来，有大胆好事者跟了出来，瞧见死者这肿得瞧不出模样的脸来，七嘴八舌，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这......莫不是中毒？”
“怎么会，方才试过，银针并未变色。”
“谁这么大胆敢在陛下面前行凶？”
“这殿前武士守得密不透风，哪有机会下手？”
“难不成是突发疾病？”
“什么病能肿成这个模样？”
“......”
严麾见这人围上来的越来越多，只得请示了陛下先将人抬走，送往大理寺稍后细细探查。
景帝连忙准了严麾请奏，很快众人归座，殿里很快又传出钟鼓乐声，婷婷袅袅的宫女穿梭其中，纤纤素手执了酒壶迅速将那见了底的酒杯斟满，开怀畅饮，仿佛那小兵侍的突然暴毙，只不是一阵风过，湖面微起涟漪，很快便平静如初。
严丞相望着严麾匆匆而去的背景，眉头皱的更甚。
“博远呀”景帝见严丞相望着儿子的背影，一副心不在焉，只当他是担心儿子辛苦劳碌，开口劝诫道：“年轻人嘛，多辛劳些，不碍事。”
严丞相一听这话，连忙放下面前酒杯，俯身一揖，诚惶诚恐，“为陛下分忧，死尚且不能辞，何况些许身体劳累，臣是担心他年少气盛，过于自负。”
“哈哈。”景帝听了这话，伸手虚扶了一下，“博远，你总是这么谨慎，你这二公子，我看是个人才，端方君子，内敛聪慧，你多虑啦。来，过来坐，饮酒，饮酒。”
“陛下，这是在庙堂，臣怎敢放肆。”
景帝听了这话，早已经习以为常，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几十年也没拧过他的倔脾气，好在庙堂之外，两人还是朋友。
严博远少时便入宫，当年景帝还是太子，作为太子伴读是严家无上的荣耀。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朝夕相伴，即便是未来天子与朝臣，也让两个少年结下深厚的情谊。只是严博远入仕后，这能将这段情谊放在暗处，友谊便隔着君臣纲常，先君臣后友人。
严丞相的眼神暗了暗，这如何叫他不多虑，命运齿轮不断运转，将两人不断拉近，也不知是他的福还是他的祸。
“严丞相似乎颇为忧心？”安定王踱到严丞相身边，苍白的面上挂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血脉亲情，怎么藏？怎么阻？”
严丞相一听这安定王这话头，似乎话里有话，脑子顿时忽悠一阵昏，勉强定了定神，方想与安定王应对几句，那安定王突然以帕子掩了嘴角，背过身去咳了起来，以身体不适为由头，跟景帝告了病，匆匆离去，留下严丞相心里疑神疑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