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将王启丢给了半明白半糊涂的甄福，嘱咐他看着王启就好。可这王启听了那鼓声起，竟然十分激动。他瞧出甄福的脑子是个半吊子，哄骗着甄福带着他，站在廊下偷看。
王启一见这敲鼓的人正是毛顺娘，当即眉头便拧成了麻花，狠狠跺了一下脚，低声道：“怎么偏偏不听话呢。”
甄福牢牢记住小玉的话，亦步亦趋跟在王启身边，生怕这人跑了，还伸出手来扯着的腰带，见他满脸焦急，歪头瞧着瞧这个面黄肌肉的王启，道：“你怎了，谁不听话？让你这么生气？”
王启大概是关心则乱，方才见了毛顺娘方寸大乱，这甄福一开口，才警醒过来，想到自己还在衙门，实在是不该如此，连忙转过身对着甄福笑了笑，随便找个借口将他搪塞过去。
再转过来，笑容殆尽，只觉得满口苦涩，暗道：“终究难以保全？”心中又气又疼，气毛顺娘沉不住气，一准会被这严麾唬住了，疼她搞不好要身陷囹圄，受苦受罪。
王启虽然身子弱，可心志甚坚，很快便从懊恼中解了出来，脑子飞快的思索，旋即便打定了主意，下了决心，大不了舍了自己这副残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住两人。
严麾哪里知道王启做了什么打算，毛顺娘的话出口，他便重新归了座，等着毛顺娘自己把事情说出来。
那毛顺娘见严麾又坐了下来，很快又沉静下来，一双眼睛又恢复了方才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这潭湖水中一个小小涟漪罢了。
按她所说这簪子的来龙去脉倒是简单明了。说是王家姑娘那日从群芳妒买了一枚簪子，那日毛顺娘受伤，王悦梅多番照看，离开时在街角捡了一枚簪子，本想第二日问问，可她被毛氏赶走，来不及带衣服，自然这簪子便留在了毛家。
“嗤”
小玉不禁笑出声来，暗道这样的话谁能信？
严麾回头瞧了她一眼，张口无声地说了她一句“调皮”，用手指点了点，她让她安稳持重些。
“毛姑娘，你也听见了，连我衙门里的小捕快也要笑话了，这样的话，怕是没人会信。”
“大人，民女说得是实话。”
“毛家出了这样的事，你偏偏不出现，可这王家出事，你倒一下子便跳了出来，你来敲这登闻鼓，想来只是为了王悦梅吧？”
“......”
“我再来问你，按你所说，你在病中，并不知家里发生了何事？这簪子的事情，你从何得知？”
“自然是市井口口相传。”
“口口相传？”严麾冷笑了一声，将手边的惊堂木重重拍了下去，道：“何时？何地？传自谁人之口？你一一说来。”
“我......”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毛顺娘张了张口，只吐出一个字。
“簪子的事情，我已下令下去，严防死守，我衙门里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特意跑到你面前口口相传去了？簪子是杀害毛氏夫妇的凶器，而好巧不巧，这簪子是王悦梅的，你觉得她能和这事脱了干系？”
毛顺娘眼里显出了惊惶，左右张望起来，抬起瞧见严大人周身萧杀，更是凛然一派正气，心中终于明白自己办了件自投罗网的蠢事。
她的面上现了哀怨，痛苦，决绝之色，仿佛在千万条岔路中，终于选定了一条，吐了口气，眼神也清明起来，猛地抬头，道：“毛家的事，跟王悦梅没关系，是我......”。
“毛姑娘慎言。”
王启盯着毛顺娘，眼瞧着她眼中神色，心中暗道不好，这傻姑娘要办傻事了，连忙冲出廊下，喊了一句。他这突然一动，甄福没留神，差点被他扯倒，好在他身大力不亏，一个趔趄很快便站稳了。
王启身子孱弱，本就病着，这一着急，更是上气不接下气，望着毛顺娘，断断续续道：“大人，小梅的簪子的确是丢了，那日簪头的流苏掉了，小梅便想着这几日要送去修，随知第二日便找不着了，不知丢哪里去了，为这个事情我还特意去了趟“群芳妒”想着为妹子再卖一支。这事朱老板可以作证，大人一问便知。”
王启咬着牙，说完这些话，又是一阵咳，伸手用袖子掩住，抬起再看时，袖头上已经斑斑点点。
毛顺娘见他咳出血来，面色大变，就要上前，被王启一个眼神止住，靠着袖子遮掩，偷偷将手抬了起来按了按，让她不要过来，赶紧冷静下来。
毛顺娘瘫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紧紧咬着下唇，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青砖。
王启的喉咙拉了半天风匣，终于栽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严麾一见连忙让霍、宁赶紧把人送进后院，派了腿脚快的小六子赶紧请了大夫，案子是没法继续问了，只得派了人手先将毛顺娘收押了。
堂上一阵乱糟糟，因为王启的晕倒，搞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严麾连忙派了宁捕头带着宁金去毛顺娘所说的府邸去核实情况，告诉两人务必事无巨细，仔细了解，尤其是问清楚那日毛顺娘穿着打扮，手上是否带了伤。
小玉见终于平静下来，才道：“瞧着方才模样，这毛顺娘似乎很是保护王悦梅。而王启似乎又不想让毛顺娘这么做，难不成他就不担心王悦梅？”
“这毛顺娘与王家兄妹关系绝不简单。”
小玉突然双眼一闪，那脑中八卦的那根神经跳了跳，道：“大人，难不成市井流言是真的？”
严麾扬了扬嘴角，嗔怪道：“你呀，哪里像个捕快，你这八卦的样子真是相足了三姑六婆。”见她面色不好，便又耐心地道：“市井传言本就是不可信，今日堂上你也看了，最后是那王启一口咬定，那凶器之一的簪子是丢了，若是毛顺娘捡去了的，她身上的嫌疑便又多了几分。”
小玉撇了撇嘴巴，毛家的人命案子中，毛顺娘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们三人关系非比寻常。王启吐血，那毛顺娘可是着急的很。他们互相维护，将这事搅和得乱麻般，不过千丝万缕我们只要抓住王悦梅这一条便好。无论是王启还是毛顺娘今日到了大堂可全因王悦梅。”
“好你个严狐......大人英名。”小玉大概是背地里叫得多了，方才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勒马，若是真被严狐狸知道，她背地里起了诨号，想来不会给自己好脸。
严麾倒是不恼，他心中极为推崇王卜安，自然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进了大理寺，刑狱断案自然要有狐狸的智慧和阎王的手段，即便小玉背后喊他狐狸，喊他阎王，却也是欣然笑接受，久了反倒生出了几分喜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