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伸手捧着那还剩了半桶泔水的泔水桶,上手便觉得即便是这半桶泔水也十分之重。木桶滚圆,底盘十分稳重,小玉比了比,这木桶可达她的腰部。小玉扒住桶边儿将上半身往桶里探了探,踮起脚来,方勉强将上半身探到桶里,桶里还剩了半桶泔水,此刻这一股酸臭贴着她的鼻子来回游走,小玉憋了口气,挂在桶边的双腿,晃了晃。吓得身边的小魏子惊叫一声,一把伸手扯住小玉双腿,将她扯了出来,小心翼翼劝道:“大人,还是小心些。”
小玉松了手,拍了拍手上泔水,回头对着小魏子笑了笑,道:“多谢。”
樊嬷嬷瞧着这个小大人连番动作,当即也吓了一跳,心里暗暗吃惊,这小大人不知要做什么,难不成也想一头扎入泔水桶里试试?”
“嬷嬷,可有空的泔水桶?”
“嗯?”樊嬷嬷一头雾水,不知道小大人要做什么,犹豫了片刻,连忙点头道:“有有,大人稍等。”连忙吩咐小贵子和小福子去寻空的泔水桶来。
正这个当口,月芳突然醒来,跌跌撞撞从屋里闯了出来,眼中虽是通红,可神志却是清醒了不少。伸手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抹了一把泪痕,道:“大人可有什么发现?月华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小玉以为她神思好转,伸出手来,拍了拍月芳的手背,“月芳姐,你说月华失踪前说过要与几个小姐妹喝酒聚会?你可知是哪几个?”
月芳猛地一抬头,“对对,这几个人嫌疑很大。月华平素里朋友不多,能玩到一起的,也就是跟着我的晚月和膳房的寻柳。那天晚上估计也是找她俩去了,一定是。赶紧把她们抓过来审问。”
月芳见小玉并未马上动作,不禁挑了挑眉,眼神中厉色又现,扯着脖子喊道:“怎么,还不去抓人?”
“好好。这就去。”小玉连哄带劝将月芳劝进了屋。小玉遣散众人,借了樊嬷嬷一间房子安置了月华的尸身。
月华的尸身被小玉简单清理了一下,虽还是肿胀馊臭,但依稀能瞧出月华生前也可算上是一个美人。小玉摇了摇头,心里免不了感伤,红颜薄命,这么年轻便没了,随即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白棉手帕来,轻轻盖在月华的脸上,口中喃喃道:“你且将就些吧。”
不多时晚月和寻柳便被带了过来,两人一进屋便瞧见月华的尸体正躺在窗下的木板上,脸面上盖着一块白棉布,即便是白日,也觉得阴冷异常,两人抱住一团,瑟瑟发抖起来。
“昨天晚上,可是你们两人和......”小玉撇了一眼木板上的月华,“月华一起小酌了一下?可不要说谎哟,她......”小玉抬手指了指月华,转过身来,故意阴森森地压低声音,对着两人道:“在瞧着呢。尽数说来,一字不准遗漏。”
两人被小玉这一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玉抱着手臂也不催促,耐心等着两人哭完,哆哆嗦嗦将昨日之事讲述了一遍。等两人讲完,少不了又温言细语,连哄再吓了几句。到底是将两人心中所知榨得一干二净。
“你们3人,吃酒吃到几时?
“我们俩晚上还各有差事,也就吃到戊时初,便各自散了。”
“小姐妹难得聚到一起,又是分别在即,想来一定多有伤感?或是有许多贴几话要说?月华可吃了多少?离开时可吃醉了?”
“嗯。她吃了不少,离开时的确有些微醉。难不成是酒醉失足?”寻柳微怔了一下,“月华要离宫嫁人本是好事,本来我们很替她高兴,不过昨晚她倒是很多抱怨。并不喜欢。”
“听闻是个清白殷实的好人家,宫女不到二十岁便放出宫去嫁人,应该是天大的恩典。”
女人大多是个爱打听闲事的,晚月一听小大人如此问,那颗八卦的心动了动,忍不住插话道:“自然是别人求不来的?可她并不满意。她嫌弃夫家不是官身子,嫁过去没福享,还跟我们说她姐姐最宠她,只要她去哭一哭,姐姐定然能想办法退了亲事。”
“听说月华的婚事是太后定的,怎么可能她说退便退了呢?”
两人点了点头,“我们也是这么劝她的。可月华平素便是我行我素的性子,说大不了出了宫便逃了去,自己寻她那如意郎君去,还说自己要寻那郎君将来是个泼天富贵的人。”
“她的如意郎君?是什么人?”小玉很是不解,深宫里不是太监便是兵侍,月华所说的如意郎君还是个泼天富贵的,该是何人?
“她说是原大理寺的严少卿,严麾,严公子。”
小玉听到严麾的名字,一口气没上来,卡在嗓子里,好不容易顺了这口气,眉头随即耸拉下来,心道:“你还真是......艳名远播。到处招蜂引蝶。”
两人见这小大人听了这如痴人说梦般的话,一如两人当日反应,当即附和道:“我们听了也是十分吃惊,难以相信。我们虽是下等宫女,可宫中消息来源多,自然早听闻严少卿已经被陛下掳了官职,成了白丁,连着严家都从族谱中除了他名字。按照月华的性子,虽是严公子样貌俊美,估计也嫌他前途无望,再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泼天的富贵人了?估计说大话呢。”
“可后来?”晚月欲言又止,抬眼瞧了小玉,见她正歪着头饶有兴致听着。。
“许是醉话,大人全当着闲话听了吧。”晚月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她说严公子身份尊贵,并不是严家族谱除了他的名,而是严相根本受不起严公子喊他父亲,要折了寿路的。严家的家谱上是绝对不敢写严公子的名字的。”
“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当日也这么问,可月华却是不肯再说,但她却十分笃定,说她出了宫一但攀上了严麾,后半生便可以呼风唤雨。”
即便两人都觉得是月华酒后的醉话,可小玉却从这匪夷所思,笑话般的醉话里听出了些端倪来。这话乍一听,简直是梦呓般,可细细品,总觉得月华这话是话里有话,似乎总有些零星的信息和现实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