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大多数人早已经进入了梦乡,连那满天星斗都觉得倦了,寻了一处云朵躲了清闲。
急促的扣门声,在夜里传的格外远,格外的清晰,看门的小厮连忙翻身坐起,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披了衣衫,口中连忙应着,生怕这没眼力见的敲门人扰了主人的清梦。
那小厮透过门缝,瞧见一个玄衣男子,头上戴了一顶帽子,低低地压在眉头上,只漏出半张面孔来,怀里抱着一个人,夜色太黑,那人将头埋在怀里,瞧不清楚。
“你,是什么人?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
玄衣男子大概也知半夜到访的确不妥,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我怀里的人是严大人的朋友霍捕快,受了伤。快快开门。”
那小厮一听这话,赶忙开了门,玄衣男子将怀里人一把塞到那小厮怀里,回身又扯了两人进来。
这两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双手拧麻花般绑在身后,大概是怕他们深夜叫喊,惊扰旁人,口中被塞满了野草,鼓鼓囊囊,狼狈可笑。
玄衣人将这两人扯进院里,在屁股上各踢了两脚,那两人便癞皮狗般四肢并用往院里爬去,踉踉跄跄,没几步路却是跌了不知几回。
玄衣人寻了一处,将两人结结实实绑在树下,指着那两人,道:“这两人是霍捕快抓的贼人,一并交给你家大人处置了。”
小厮僵直着手臂架这小玉,瞧着这玄衣人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豪气冲天,小厮吞了口唾液,客气道:“大侠,怎么称呼,我要如何回禀我家大人?”
玄衣人一笑,摆了摆手,“谈不上侠字,只不过欠了人情,要还的。”
小厮还没还得及细问,那人已经飞一般出了院门,顺手带了院门,只留下那风一般的掠影。
小厮使劲揉了揉眼睛,本以为是一场惊梦,低头瞧见歪在手臂上紧闭双眼的小玉,才缓过神来,赶紧抱起小玉,一路呼喊着奔了严麾的正屋。
“怎么回事?”
严麾被那小厮的呼喊吵醒,见小玉瘫倒在他怀里,急忙一把接了过去。
“方才,有一人送进来的,还有两个......”
严麾探了探小玉的鼻息,见是一切如常,才松了一口去,摆手打断小厮,“赶紧去请郎中,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小玉迷迷糊糊昏睡了不知多久,突然觉得肚腹中一阵抽搐,眼前更是红绿花了一片,一阵恶心上来,一张口隔夜的食物便喷涌而出。
有人轻轻叩打着她的后背,见她吐的差不多了,递过一盏温茶,伺候着漱了口。小玉微微张着嘴巴,眼里全是肚腹剧烈抽动催动的眼泪,一口气缓了好半日,才张开了眼,口中对着伺候在床榻的人道了谢。
“你感觉可好些了?”
“大人?”小玉一听这金玉击石的声音,浑身一震,别过头去正瞧见严麾靠在床边,不远处放着她刚吐的秽物。小玉苍白的脸烧了起来,口中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仿佛做了坏事的孩子被大人抓了包。
小玉掀开被子就要逃,刚一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更是无数乱蝇,又是一阵恶心上来,剧烈抽搐,肚腹里所剩无几的东西又翻腾起来。小玉连忙捂住了嘴巴,圆溜溜的眼睛憋的通红。
“这也逞强。”严麾送过那秽桶,“该吐便吐。”
小玉推了一把严麾的肩头,让他转过身去,才俯身痛苦地呕吐起来。
几个来回下来,小玉被折腾的浑身发软,瘫在床上,剧烈的呕吐更让她吐无可吐,最后呕出一滩苦涩涩的苦水才罢休。
小玉被折腾的狠了,只觉得整个身子没一处好地方,整个人刀山火海里滚过十八回般,头更是疼得要炸开般,嗓子眼像是被铁刷狠狠刷过般火烧火燎的疼起来。想起自己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罪,不禁觉得十分委屈和难受,翻身面对床里,红了眼圈。
严麾硬搬过她的肩头,见她眼泪婆娑,心里一阵酸疼,怜爱之心大起,一把将小玉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下巴虚抵在她肩头,凑在耳边,柔声劝道:“怎么了?别哭了,看得人心里难受。”
小玉可没脸说自己因为身子疼,所以哭,在严狐狸的怀里挣扎了一下,他的手臂紧实有力,她还在病中,实在没力气挣脱。
严狐狸的胸口撕扯间,漏出一片肌肤,光滑清凉美玉般,蹭在额头,竟十分舒服,小玉咦了一声,忍不住伸出两指轻轻摸了摸,又厚着脸皮将额头也贴了上去,疲劳的小玉心满意足闭了眼。
小玉的手指仿佛带了魔力,所到之处阵阵颤栗,心里更是一片火泛滥开来。严麾低头见怀里的人已经闭了双眼,大概又做了什么美梦,一双水嘟嘟的红唇轻轻蠕动着,嘴角泛着光亮的口水,早已经糊了他胸口一片。
严麾皱了皱眉,伸手去掏帕子,可惜昨夜入睡,帕子都放在外衫的袖子里。
“你呀,知道我这内衫多少银子一匹布?都给你做了口水兜了。”
天空已经现了鱼肚白,门外的小厮推门送了官服进来,提醒公子爷该上职去了。正瞧见二公子揽着昨晚那小东西靠在床头,熬得眼底一片乌青,双眼通红,那小东西倒是睡的美滋滋。
“嘘,拿书房去,我待会过去。”
严麾交代了几句,轻轻掰开小玉放在他胸前和腰间的手指,将她放在榻上,见她眉头皱了一下,歪过头去,并未醒来,松了一口气,压了压被角,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日上三竿,太阳升得老高,小玉伸展四肢,除了肚子里饿得掉了底儿般,那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赤足下了床,想起昨夜的事来,微微有些不自在。
床头青铜仙鹤高高昂着脖颈,从鹤嘴里吐出袅袅的香气来,让小玉精神一阵,开始四处打量着严狐狸的房间,华丽精美,淡青的床幔,用金银线绣满了花纹,一张床用了上好的红木,桐油不知走了几趟,油光可鉴,小玉凑了过来,借着那光亮,隐约瞧见一张模糊杂乱的脸,吓得她再没胆子看第二眼。
床榻上被她糟蹋过的被褥皱成了一团,背面上暗红的被面上大团大团的牡丹花可怜巴巴,蔫头耷脑,哪里还有半分国色天香的样子,被子里夹着一团灰突突,原是长空挑了一团绣得最是鲜艳的花朵,那硕大的牡丹托着灰突突的小东西,格外好笑,小玉伸手点了点着小家伙。心中暗笑,原来长空和它的主人一样都喜欢这么艳俗的被子。
衣架上一套华丽的官服,看得小玉瞠目结舌,伸手摸了摸,赞叹道:“京官的官服也这么精美,真是不得了。”
书案上有一封展开的信儿,小玉探头瞧了一眼,顿时眼中闪出光来,猛地回头再狠狠瞧那神官服,脸上更是欣喜荡漾,天上掉下的馅饼已经砸得她晕乎乎,如在云里雾里,狠狠掐了一把手臂,“哎呀”的叫出声来。
守在屋外的小厮听见这鬼谷狼嚎般的喊声抖了抖,这叫声中夹着三分吃惊,三分疼痛,十二分的欣喜。他在相府伺候多年,自然知道进退,连忙收回了脚步,垂下手来,等着屋里人叫够了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