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将蒲柳阁之事“添油加醋”回锅重新翻炒了一下,端到了小玉面前,却见她如老生入定般,宝相庄严,一双眼睛里波澜不惊,连睫毛都懒得掀动一下。
墨玄吐出最后一个字,瞧了小玉这个模样,心里越发没了底气,心中暗道:“是不是事情过分刺激,小玉郁结于心,一时塞住了?”
小玉听着墨玄在耳边喋喋不休,初初提到那烟花柳巷之地心里的确一塞,可越往后听,她心里越是笃定了一件事,倒是懒得给墨玄一个眼神,让到她面前说嘴的墨玄心里发了慌,更是摸不着头脑。
街边的茶肆粗鄙简陋,只在街边随意摆了几章桌椅,没遮没挡,阳光肆无忌惮随意,洋洋洒洒很是恣意,可巧正有那么一束照在桌上的荷包。小玉一眼瞟了过去,突然发现了荷包的异样,急急抓起荷包,迎着太阳,只瞧了片刻,小玉便面露喜色,回头对着墨玄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阳光真是一个好东西呀!”
说罢起身便飞跑而去,墨玄一头雾水,赶忙问道:“那里去呀?”
“找大人去。”
墨玄一愣,生怕力大无穷回去找严麾算账,再伤了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严社安,急忙喊道:“手下留情呀。”
小玉一路狂奔,跑回大理寺。到了严麾面前时,已经上气接不上下气,一开口便觉得心就要跳出来般,赶紧闭了嘴,将荷包扔在严麾面前,四处寻起水来。
“你这是做什么,小心跑炸了肺。”严麾见她这个模样,想来一路急跑,肚腹里已经如火再焚,一口冷水下去,人要毁了,急忙夺过小玉手中的茶盏,劝道:“现在可万万不能喝。”
小玉突然想到小时候见过那跑死的马,一口水下去,当即跌倒口吐白沫的样子。只得忍住,且慢慢缓着,直到呼吸顺畅,才指了指桌上的荷包,“找到了。”
小玉将荷包举到阳光下,荷包下角漏出一个“卓”字,想来是荷包原绣了这个字,复又拆了刺绣,绣线可除,可这绣针留下的痕迹却在阳光下无所遁形,被两人抓个正着。
“这卓是谁?”
“有一人别号,文卓。”
“谁?”
“肖明杰,肖文卓。”
小玉眉开眼笑,“我这一路算是没白跑,不过还真的谢谢墨玄过来捣乱,让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字。”
严麾只觉得眼皮直跳,直觉告诉他墨玄犯了傻,只得稳了心神,假意随口问道:“他说了什么?”
小玉凑了过去,见严狐狸面一会白,一会红,一双手摸了毛笔,又摸了砚台,也是一副干了坏事的模样。
小玉心里好笑,面上也没隐藏,言语揶揄道:“大人你和墨玄干了什么呀?他可全说了。”
严麾一阵发窘,他向来持重,爱惜羽毛,虽说与那荔娟并没有什么牵扯,可真让人知道他出入蒲柳阁,即便是为了案子,也让他觉得面上一阵发烫,向来沉稳的人,也未免在爱重的人面前患得患失起来。
“你.....怎么想?”
“我却是不信。”小玉瞟了一眼严麾,见他微垂了头,官服外漏出的一节脖颈上已经泛了粉红,还是那一副秀于众生的清冷眉眼,此刻胆怯怯心虚的模样让他收敛起平素凌厉,反倒多了几分软糯可爱来。
“大人这样老奸......聪慧过人,若真是有什么苟且之事,还能让墨玄知道?即便他真知道了,还能然他传出来?必然在他惹是生非之前......”小玉竖起眉头,摆了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比了一下手刀。
小玉一番话倒是结了严麾的心结,可也是这一番话让严麾心头冒火,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你信我是因为我的名节和品行,却原来是......”
两人交锋以来,头一次,小玉大获全胜,揶揄得他一句话不得不留下半句,塞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这得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定要好好收藏,时不时拿出来再品尝一二,定是人间美食。
小玉见惹得那人狐狸毛炸了起来,连忙见好就收,绕来绕去回到了案子上。
严麾的脸色渐渐如常,那眼瞧着被小玉煽风点火拱起来的火气,渐渐歇了。大概是觉得方才与小玉争一时长短,定是被猪油蒙了心,心智蜕化。当即轻笑了出声来,摇了摇头,口中喊了一句,“你呀......”短短两个字被他喊得柔情婉转,小玉只觉得柔肠百转,小鹿乱撞。
“我今日翻查了历年治水的记录,果然发现了一下蛛丝马迹。前年浑江发生水涝中,难民一二十万,朝廷施粥,果然发生了踩踏事件,吏部一名小吏被活活踩死,巧的事肖明杰正是随行史官,这事发生时他就在。”
“难怪,那篇史录中关于那小吏被踏出六十八脚都一清二楚。”
“大人,咱们有了这件东西,还有那荔娟的证词是不是可以把肖明杰带回来问话?”
“还不行。”严麾摇了摇头,“于婆死那日,肖明杰正在燕尾楼吃酒,有诸多人证。”
“那马逢伯之死呢?那蒲柳阁的荔娟姑娘可做人证?”
“还是不行。”
“马逢伯的确死于......嗯......做过死,因着关系到朝廷官吏,死因反复查验无疑,当日他确实服了助兴之药,只是这药相当霸道,却不是流连烟花之人惯用的。可荔娟并未看清那晚之人,至于那荷包......”严麾间拧出一个川字来,“他也可一口否认。”
“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小玉一跺脚,“明知这肖明杰是最大的嫌疑人,偏偏不能招问。难不成就这么白白瞧着马家人死得不明不白?”
“马逢伯死亡那日,按照我们的推测定是肖明杰扯了他饮酒,我已经让墨玄帮忙去查,不过时间隔得太久,恐怕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死马当活......”
小玉拦住严麾话头,眼珠溜溜地转了几圈,抿了抿红唇,“大人,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小玉凑了过去,探过头去附在严麾的耳边。
小玉呵气如兰,一股热气伴着那低语撞入严麾耳中,又痒又麻,小玉这主意让严麾不自觉挑了挑眉梢,“古有孙权劝诫吕蒙读书进取,终令鲁肃对吕蒙刮目相待,今天也该对我们小霍大人刮目相看,我瞧是个好办法。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