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梅见严麾幽深的眸子看向自己,一股寒意从脖颈后冒了出来,双眼不自觉地一花,天地便跟着旋转起来,在她瞧来这大堂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屋顶的青瓦片片落下,向她砸了来,王悦梅惊恐地抱着头,趴俯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尖叫惊呼。大家看着在王悦梅怪异行径,只当她一个小姑娘被这衙门的萧杀吓住了。
小六子和宁金上前按住瑟瑟发抖的王悦梅,将她两只手掌摊开,这王悦梅长得白白嫩嫩,一双柔夷纤细修长,手掌更是嫩得像块白豆腐,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仔细涂了桃红蔻丹,更衬得这对手掌精致漂亮,想来主人应该十分爱惜这双手,时时爱护。
只是此刻那左手掌心带着细碎的划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但仍然清晰可见,。
严麾转向王悦梅,道:“案发之日你也在毛家,你的簪子并没有丢,毛求富死于簪下,正是你所为。那日你顺手拔下头上的簪子,从背后刺入毛求富的左脖颈,你惯用左手,自然可以刺出这样角度的伤口,毛求富的鲜血迸溅了毛顺娘满头,连着整个后背,而你的手掌,自然也因为用力过猛被那簪头硌出了不少小伤口。”
严麾让人取了那簪子,用墨汁将那簪头的棱角处细细刷了一层。小六子得了严麾的示意,趁着墨迹半了五成,放入王悦梅的左手,微微攥了攥,再张开手见那簪头的墨迹和那手上的伤口居然十分吻合。
王悦梅瞧着自己左手的墨迹,心中没了主意,歪头瞧着毛顺娘,一双眼睛只顾自地泪水涌动,突然“哇”地一身哭出声来,毛顺娘将这情景,知道此刻再狡辩也是无意,向着王悦梅跪爬着去了,小六子有心阻止,被严麾抬手挥退,两个姑娘便这样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毛家的命案也算大白,小玉毕竟是个女孩家,难免心思敏感而脆弱,瞧到这里,不免心生感叹。
因着毛家的命案,她特意向她那八卦的三姐打听过这两个姑娘。
毛顺娘身世可怜,毛家更是将她当了奴仆,不但日夜劳作,还要受两人苛待,平素里没少挨打挨骂。这毛顺娘平素里没什么朋友,只和王家的小梅子还算上有些交集。本以为就是两个姑娘能说上些话,可能连闺中女儿的手帕交都算不上,可谁知道这胆小的王悦梅为了朋友杀了毛求富,而那冷情寡欲的毛顺娘也为了朋友揽下了全部的罪责。
两人哭了一会,那毛顺娘突然一把推开王悦梅,狠命抹了把眼泪,道:“大人,求大人开恩,毛家的命案我一人承担,悦梅,悦梅还小。她是为了救我。都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毛顺娘猩红着眼睛,面色惨白而绝望,不停地叩着头,盼着她的苦苦哀求能打动严麾,放过王悦梅。
严麾看着额头已经磕得发红的毛顺娘,拧着眉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杀人者偿命,不是你一句年幼便可免了,也不是你愿意一人承担,想担就担,国法就是铁律。任谁能一手遮天,左右国法?”
王悦梅一听,严麾言语中的冰冷和决绝,便知两人再无机会,颤声叫了一句“姐姐”,便一头扎在毛顺娘怀里,两人哭得肝肠寸断,堂上的捕快们看得也是心里发酸。
小玉偷眼去瞧严麾,他口出虽是冰冷言语,言之凿凿国法面前绝无讨价还价余地,他沉静的面容下,低垂的眸子却含着些许遗憾,小玉知道严狐狸的心里一定也是怜惜这对儿姐妹,可正如他方才所说,杀人者偿命,国法刑律便是铁律,坐在这“明镜高悬”下,自然要硬起心肝来。
堂上人各怀心思,除了两人的哭声,竟听不出第二种声响来,大家都拼命地压着心里的难过劲儿。严麾放纵两人哭个痛快,大概两人也是哭累了,哀嚎渐渐变成了啜泣。严麾松了口气,吩咐捕快们将两人带了下去,好好看管,不要苛待。
两人被带下堂前,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事情既然已经大白,人犯已经认罪,就等着严麾喊了退堂,可严麾坐在堂上却一言不发,只抱着手臂,望着衙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就这样大家面面相觑,暗中挺了挺腰,站了半天,又酸又涩,就等着结了案子,家去躺下来,松快松开,可这大人不发话,即便是霍、宁这样的老人也不敢在这年纪轻轻的县太爷面前放肆。
严麾这人平素里看着只是沉稳清冷,可这一身官服上身,明镜高悬下一坐,便觉得脸上满是绝情寡淡,让这些捕快们不自觉在堂上收起戏谑,噤如寒蝉。
霍健对着小玉直挤眼,指了指他那已经僵直的老腰,示意她上前询问,小玉心道他爹果然又把自己舍出去了,她不情不愿,小心翼翼上前,俯身低试探着道: “大人?你瞧天色不早了。咱这案子也完了,两个凶手也都逮住了。”
严麾听着耳边人的提醒,醒过神儿来,见那太阳果然已经打了转儿,奔了西山而去,余晖将堂上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案子还没有完,看来,他不会这么快了。”
“谁?”